荒唐的不死藥傳聞,是否隱藏著策旺阿拉布坦有意借著女兒婚事入侵拉薩,將藏疆都化為準格爾部治下的野心?
這豈止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借著聯姻開始的重大陰謀。
不過,康熙並沒有立刻給拉藏汗去信,不會強硬要求他絕對不能讓長子丹衷迎娶策妄阿拉布坦的女兒。
政治從不簡單,不是非黑即白。
說來,策妄阿拉布坦的第一任妻子是拉藏汗的姐姐。
兩人有著姻親關係,但這些年要說有多親近也不儘然。聯姻與感情不存在必然聯係,成親也能是為了吞並對方。
這一次的親上加親,可能就是吞並之始。
現在提醒拉藏汗沒用,人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拉藏汗去年送來大兒子執意成親的奏折,也把二兒子蘇爾紮派到青海以示對皇帝的效忠。
說藏區與準噶爾部的聯姻很單純,沒有兩大勢力聯合對抗朝廷的意思。
這是真心話嗎?
康熙懷疑拉藏汗有小算盤。
表麵上,拉藏汗不願大兒子丹衷的以死威脅要娶一個不該娶的女兒,而他因為父愛妥協了。
實際上,何嘗又不是一種示威。
拉藏汗在藏區也非一家獨大,還有與他不對付的存在。與準噶爾部親近些,兩相結合勢力更強大,豈不美哉。
丹衷是以死亡逼迫,鐵了心要成這門親事。一旦他去迎親,那就要做好他被扣押的準備。
不到那一天,丹衷的腦子清醒不了。不到那一天,拉藏汗也不會真心真意請求朝廷援助,願意讓朝廷插手藏區政務。
康熙默默計算著,朝廷要如何爭取到最大利益。
也要考慮到準格爾部所在地是抵禦沙俄的一道防線。
正因為策旺阿拉布坦的野心,他不會臣服彼得一世,不會容忍沙俄入侵。
成也野心,敗也野心。
沒有野心也就不會奮力阻擊沙俄擴張,但有了野心又是要入侵藏地。
要怎麼把控這一平衡?
必須以雷霆之勢,將人給徹底打服。
要不就是徹底吞並準格爾部,將西域直接劃歸成為一個新的行省讓朝廷直接管理。
這種事的困難度很高。
以往,禦駕親征三次攻打噶爾丹。
把那個準噶爾部舊首領給滅了,還不是冒出了新的野心家策妄阿拉布坦。
窮兵黷武要不得,更重要的征服一片土地後,絕不是一年兩年能完成當地部族融合,而需要十年二十多年時間門。
“鐺——”
自鳴鐘的響聲打破安靜思考環境。
太監總管魏珠在外提醒,“皇上,還有半個時辰,除夕辭舊迎新瞻拜禮即將開始。”
後半句不用說,讓皇上彆辦公事了,要準備換祭祀的衣服。
康熙放下老四的家書,輕輕蹙眉站了起來。
這一天天的,事情一件挨著一件。
正想著務必要準備要對策旺阿拉布坦一戰,有準備之戰與無準備之戰截然不同,還沒確定派誰去就又要換衣服去參加除夕祭禮。
這都要過春節了,當皇帝的為什麼就不能歇一歇?
明明衙門也封印了,可憐的皇帝卻還不得閒,祭祀要管、各處送來的年禮要了解,像是誰家聯姻也得斟酌一番。
等到了明天正月初一,朕就足足六十歲了。
一年到頭居然沒幾天能睡到大天亮才起床,這日子過得像個人樣嗎?
康熙越想越覺得莫名的憋屈。
整整四年半了,他從一開始沒做好充足準備退位,到盼啊盼啊盼到花都謝了還不見老四回京。
從甘肅來的急件到京城了,這人怎麼就不快點回來呢?老四是什麼意思,故意壓榨老父親是不是?
想退休,退不得。
這種痛苦誰能懂?
康熙麵不改色把魏珠叫進來更衣。等瞧著魏珠,憋屈感又上來了。
就連太監總管也從李德全換成魏珠,他這個做皇帝的居然還不能按照原定計劃退休,找誰說理去。
當然了,換了李德全是因為那廝心野了。
曾經給老八提供過不少便利,而秋後算賬將人給免職了。
再多腹誹,麵上不顯。
一如往年,康熙神色莊嚴肅穆帶領眾人前往宮中祭祖處行禮,然後去吃每年一次的年夜飯。
期間門要聽著兒子、孫子們一個個講吉利祝福的話。
年複一年,哪怕祝福詞不是千篇一律,但也著實乏味得很。
酒過三巡,想著無聊平淡結束宴席也不錯,但總有人跳出來彰顯存在感。
“大哥,聽說你派人去了西域?”
胤祉端著酒杯就開始向胤禔挑事。
“西王母仙藥的流言傳得厲害,你可有什麼收獲?這種求神問道的事,汗阿瑪早就說了不可癡迷。哪怕你是為大家找好藥,也是不該誤入歧途。”
胤禔瞬間門臉黑下來,大過年的,老三也不消停。
理由非常好推測,這廝就是逮著機會要踩人。
如今,眾皇子之間門隻有兩人封了親王。
一個老三、一個老四。
老四被派出去四年半了,老九回京了,他還沒回來。
皇上要是在意老四,怎麼可能不叫兒子回來領實權。
老三可不就嘚瑟起來。飄了,認為他與被寫在秘密立儲詔書上的距離更近了。
為此,更要拉踩他大哥,不讓皇長子有晉升親王的機會。
胤禔再魯莽,也能讀懂這番險惡用心。
“老三,你的打探情報能力不減當年。九年多以前,你能探聽到十四夜探城外亂葬崗。如今這耳報神更遠了,知道我派人去西域了。”
胤祉知道會被扣上這頂帽子,但他不似當年般慌亂。
反正與老大比起來,他是沒做過這類事。
尤其在老八牽扯到的道士張明德案件後,更不會沾求神問道,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現在就是被講兩句在外眼線多,那又有何妨。
時至今日,阿哥們之間門盯著些彼此的動靜,都成為公開的秘密了。
胤祉偷瞄康熙,也沒看到汗阿瑪動氣。
不過,還是自辯兩句。“巧合罷了,正好有人瞧著大哥的人手從西域回京,隨便問了幾句。弟弟也是關心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