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簡娣終於想通了的如釋重負,此刻,寧皎皎正和張氏對坐著,各懷心思,素娥低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不知道魯大夫同張孟野說了什麼,寧皎皎心裡沒了底,臉上早沒了往日的驕縱,慌得六神無主,俏臉發白,拉著張氏的手,嗚嗚地掉眼淚。
“娘,娘,怎麼辦?”卻也不敢說究竟怎麼一回事。
張氏姨母二丈摸不著頭腦,想問卻見自家明珠哭得如此急,頓時,問什麼也拋在了九霄雲外,忙一聲疊一聲的安慰自家的嬌嬌。
寧皎皎一邊哭,一邊看向跪在地上的素娥,看她趴在地上一副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樣子,心裡又急又氣。
“你這個賤婢,出的什麼主意,也怪我豬油蒙了心,竟然憐惜你答應了你此事,現在若是表哥怪罪下來,我唯你是問!”
想到出去已有一些時候的張孟野,寧皎皎心裡還是有些怕自己這位在朝中做首輔的表哥,一想到張孟野或許會因此輕視於她,當她是個不檢點不規矩的,心裡更是委屈。
前些日子,她碰巧發現了素娥有身孕的事,又驚又怒,本來想好好教訓她,但偏偏素娥在她麵前哭得委屈,隻說是被負心人給騙了。
寧皎皎從小就嬌慣著長大,也是缺心眼,素娥伺候她多年,也有些主仆情誼,被她一哭,頓時就歇了兩三分的火氣。
但這事卻不能輕易揭過,她一個沒嫁人的姑娘,屋裡頭的丫鬟不知和哪個野男人私通懷孕了,叫人知道了她該怎麼做人,叫她這位表哥知曉了又該怎麼看待她。
本來想叫素娥喝副藥把這肚子裡的貨給卸了,但素娥她卻舍不得肚子裡的孩子。寧皎皎平日裡作威作福,一碰上這種關乎人命的大事,就慫了,拿不了任何主意,這拖了兩天還沒決定如何處置的時候,盧仲夏他們一夥找上了門來。
青年的士子,又沒結婚,妥妥的上好的接盤俠。
素娥她心高氣傲,心裡也門清,像她們這種奴婢,嫁不得什麼好人。與其到了年紀隨便許個管事,世世代代都做人家奴,不如嫁給一個青年才俊,就是做妾也甘願。
於是,看來看去,挑來挑去,就偏偏挑中一個生得好,看上去沒什麼脾氣,一派溫和赤誠的盧仲夏。
她的小算盤打得啪啦啪啦響,這士子看著常年與聖賢書為伴,沒心眼,瞧著也沒經過男女情|愛,再好拿捏不過。隻要討得這士子歡心,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生下,隻當是他的孩子,若是個兒子,鞏固了地位,就算日後他娶了妻,也不怕。
此舉雖然冒險,但富貴險中求,她還尚未顯懷,或許能夠一搏。
拉攏了檀雲幫忙,也沒和寧皎皎說,先去了屋裡脫了衣服做了第一步。
做完了,再回去找寧皎皎,告知此事,在寧皎皎麵前哭一哭,說些主仆情誼,賣賣慘,再明裡暗裡地說些話嚇一嚇寧皎皎。
“奴婢做了這事,也是昏了頭,但婢子實在是怕。”素娥梨花帶雨地哭道,“眼下隻怕此事傳出,連累了姑娘,婢子已知曉自己犯了大錯,任憑旁人唾罵也毫無怨言,但姑娘畢竟未出閣,該如何是好。”
她這麼大膽的事都做了,難不成還能眼看著她此事不成,連累到她,生下個孩子不成。
麵對哭地梨花帶雨的素娥,寧皎皎猶豫了一瞬,稀裡糊塗地就被她挾裹著同意了,同意幫她促成納妾這件事。
表哥向來因為敬重娘親的緣故,對自己極好,娘親也寵自己,不過一個庶吉士,算不得什麼,她說兩句話估計就能成。再說,塞給他一個美人,又能和首輔拉拉關係,天上掉餡餅的事哪個男人不樂意。這件事對那進士,對素娥,對她,都是好事。
但事態發展到現在這般模樣,寧皎皎卻萬萬沒想到。
眼下看著素娥跪伏在地上的模樣,腦子缺根筋的寧姑娘頓時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叫這奴婢給驢了!
寧皎皎一邊恨著素娥算盤打到她頭上,把她當槍使,一邊又暗罵這個叫盧仲夏的庶吉士不知好歹,一邊卻又怕接下來張孟野會怎麼看她。
跪伏在地的素娥卻什麼也沒想,雙膝跪在地上已經泛疼,指節都好似僵硬了,心中也一片冷。
自她打算算計個人來接盤的時候,她已經料到了如今的情形,富貴險中求,雖然有富貴,但同時也意味著危險,她接受她如今的下場。她是個心氣高的,也工於心計,自覺算不上什麼好人,當初腦子被驢踢了,才被負心漢騙了,輕信了他的話,把身子交給了他。
另一廂,張孟野卻沒寧皎皎和素娥心思那麼活絡,他極為疲倦,他平常忙的事就多,朝中一堆事就足夠他焦頭爛額,礙於情分,隻要自個這位表妹做事不出格,他對她向來也睜隻眼閉隻眼。
但眼下她做的事,確實出格了些,也糊塗了些。
平日就已經操碎了心的張首輔倍感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