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仲夏問她,應該是想要模仿她的筆跡,儘量幫她寫得好,但她讓他看,卻是存了些不好說的心思。
偶然一瞥到紙上內容,盧仲夏麵上微露驚訝,但當即便收斂了神色,沒有多問,將注意力儘數放在了簡娣的字形上。
“簡姑娘的字俊秀,請稍等片刻,讓在下在紙上再練上一練。”
簡娣靜靜地看著盧仲夏,他端坐在桌案前,坐得很直,低垂眉眼,提袖落筆。
屋外日光灑在他肩頭與眉眼,像勾上了一層溫和金線。
看著盧仲夏的模樣,簡娣愧疚之餘,生出了些煩躁。盧仲夏體貼地沒有問紙上的內容,又讓她鬆了口氣。
她剛剛確實懷揣著將話本這事透露給盧仲夏的意思。
盧仲夏看得很仔細,模仿她筆跡起來,上手也很快。
之前附身在盧仲夏身上的時候,簡娣也練過他的字,盧仲夏寫的字穩重俊逸,暗藏筋骨,現下寫她得字,也極為好看,娟秀風流,很是清新可人。
等練得已有七八分像,盧仲夏才開始寫,信的內容由簡娣報,他負責書寫和潤色。
信的內容簡娣略作了修改。
隻道是生了場病,尚在病中,不免想到家裡,思念家中雙親,想要回家靜養。眼下,姚鑒一時半會不會和她和離,她還是先回到簡家再作打算最好,姚鑒也沒法把手伸到嶽父嶽母家去。
上次她寫給簡泉和吳氏的信還沒寄出去,就讓姚鑒發現,毀得一乾二淨,這回寫完了,簡娣不敢耽擱,催著盧小哥折好,裝入信封中,封上口,叫花枝幫忙送出去。
花枝拿著信,驚訝地睜大了一雙杏眼,“姑娘怎麼這時候要寄信回家?”
“隻是有些事情要同爹娘說。”盧仲夏笑道。
花枝眉飛色舞地將信細心揣入袖中,“姑娘放心吧,我這就托人給姑娘送出去。”
目送著花枝走後,盧仲夏沒有坐下來休息,而是問道,“昨日簡姑娘說要帶在下見一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去見?”
看花枝揣著信走了,簡娣終於算是了卻了一件心事。
“先吃早飯,吃完早飯再說。”
盧小哥起得早,剛剛一直幫她寫信,忙活到現在,簡娣也不忍心讓他餓著肚子就去幫忙處理另外一件事,讓他幫忙寫信,插手自己這些破事,已經夠麻煩他的了。
早飯簡娣特地問了盧仲夏喜歡吃什麼糕點,盧仲夏也沒和她客氣,或者說是為了讓她放心,柔聲報了兩個糕點的名,都是些紅豆糕一類的再常見不過的點心,平常就在鍋裡蒸著。
這還是在和她客氣。簡娣心下一愣,對這個總是為人著想的,像兔子一樣的青年,完全沒了脾氣。
盧仲夏沒有讓她多等,用完早飯,簡娣帶著他往杜苓住的屋去。
站在門前隻敲了兩下,很快就聽見屋裡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杜苓給她開了門。
“阿苓。”
門一打開,學著簡娣的模樣,盧仲夏一邊輕聲喚道,另一邊卻在靜靜打量麵前的小姑娘。
他性格純善,聽簡娣說過杜苓的遭遇,也曾掛記在心頭。
杜苓開了門,沒想到來人是“簡娣”,她怔了怔,站在門內怯生生地向她問好,“叔母。”
小姑娘雖然還是有些認生,但依舊努力昂起臉衝她笑。
不過,兩天沒見,恐怕還是有些生疏了。
“我能入內嗎?”盧仲夏溫言問。
杜苓點點頭,“姑母請。”
不知道這兩天簡娣不在的時候,杜苓經曆了什麼。盧仲夏方才踏入屋內,杜苓雖然還是和之前那樣畏生,但此刻竟然主動拉著盧仲夏坐下,又跑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送到盧仲夏手中,“姑母,用茶。”
盧仲夏溫和地彎唇一笑,接過茶抿了一口。
雖然聽簡娣說過杜苓的事,但盧仲夏畢竟和麵前的小姑娘不熟悉,還得全靠簡娣和他說,他再詳實複述出來,而他一邊複述一邊聽。
因著上次同她睡了一晚上的緣故,杜苓瞧見她還是有些親切和歡喜的,說了一會兒話,小姑娘漸漸放開了自己,說話語氣也不由得親昵了兩分。
簡娣沒敢讓盧仲夏多問,隻問了蘇玉靜的事。
昨天蘇玉靜來了姚府,簡娣隻看到了她和姚鑒月下賞花,杜苓的事則一概不知,保險起見,她還得讓盧仲夏幫忙問一問。
杜苓年紀小,沒有多想,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簡娣。
從杜苓話中得知,蘇玉靜沒有說旁的,隻陪著杜苓說了一會兒話,安慰了她片刻,就徑自離去了。
“她究竟想做什麼?”
回去的路上,簡娣皺眉想。
姚鑒和她將杜苓安置在府上,美其名曰還她娘親清白,但都現在卻看不見有什麼進展。
“姑娘且放寬心。”盧仲夏安慰她,“等回去後,我便向家父詢問此案細節,或許能有所助力。”
她眼下困在後宅中,而盧仲夏不過一介庶吉士,論地位甚至還比不上姚鑒。她和盧仲夏能做的其實不多,但既然接觸到杜王氏殺夫的案子,隻能做到能幫一點姑且幫一點罷了。
回去的路上,想不到卻又讓另一件事絆住了腳。
剛走沒幾步,還沒走到屋裡,卻在廊下拐角前隱隱約約聽到幾聲尖銳的人聲。
“自以為爬上了老爺的床,便能享清福,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