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困, 一是因為跟不上張孟野的作息,二則是因為庶常館的課聽得實在有些枯燥。
到下午,教習不再教授課業的時候,進士們都去了館外的小院裡透透氣。
隻是他們的好日子並不長久, 教習雖然沒事不會再折騰他們,都察院的杠精們卻在此時到了外麵。
在館裡,簡娣都聽到了院子裡的響動, 她沒有興致和他們一塊兒出去, 乾脆坐在座位上,默默翻看著桌上的一卷書頁。
直到屋外傳來的男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聽聲音……
簡娣停下翻書的動作。
好像是江儲?
思及, 簡娣直接把剛剛應付俞瑉的“在下身體略有不適”的借口拋在腦後,丟了個一乾二淨,擱下書, 徑直向院中走去。
還沒走到院子裡的時候, 院中突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伴隨著人群驚慌的呼叫聲。
“江大人落水了!”
“江大人落水了!”
簡娣:“……”
望著池塘中飛濺的水花, 和池水中一顆狼狽的腦袋, 來不及想這尊大佛是怎麼掉到水池子裡去的, 眼見他好像不會水的樣子, 救人要緊, 簡娣三步並作兩步, 奔到水池邊, 縱身跳了下去。
“簡姑娘!”
“沒事兒, 我會水。”
一頭紮進水中, 簡娣鎮靜地回答盧仲夏。
她之前曾經學過遊泳,翰林院的水池鑿得並不深,把江儲拉上來還是可以的。
在她跳入池塘的刹那,“撲通”“撲通”幾聲,也有人一塊兒跳了下去,但簡娣是頭一個跳下去的,故而也是第一個挨上江儲衣角的。
“江大人你冷靜。”
旱鴨子落水後掙紮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左副都禦史也不能免俗。
看著水裡撲騰著的人影,簡娣繞到江儲身後,勾起他的下腋,安慰道。
水花飛濺中,她好像看見江儲黑白分明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沒有,但他的神色卻好像鎮靜了不少,可能是不好意思當著後輩的麵瞎撲騰。
得虧她現在是在盧小哥體內,有一把力氣,否則,還不定能把江儲給撈上來。
緊跟著她下來的幾個進士也遊了過來,有人幫忙,幾個人順順利利地把江儲給架了上了岸。
江儲身為都察院的禦史,平日裡最注重個人形象,衣冠整理地一絲不苟,小胡子都好像拿梳子仔細梳過,但眼下,他看上去格外狼狽,發髻都已散落,烏黑的發濕漉漉地黏在了臉側,衣角袖口滴滴答答地滴著水珠,甚至小胡子上也在往下滴著水。
但在眼下看來,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位在朝堂中手撕百官無敵手的大佛,此刻,臉已經黑成了個鍋底。
聚在池塘邊的進士們頓覺一陣蛋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氣都不敢出,隻覺一股不詳的預感迎麵撲來,不過還是有膽子大的,戰戰兢兢地問他要不要先換個衣服啥的。
江儲去換衣服的空檔,簡娣戳了戳圍觀了全程的俞瑉,了解情況。
他是個旱鴨子,剛剛也隻能在岸上看著簡娣他們把江禦史給撈上了。
“好好地江大人怎麼掉池子裡去了?你們把他怎麼了?”
“當時禦史一來,一堆人怕給逮著,安上個不思進取的名頭,個個都想著逃命呢,我哪裡看得清。”俞瑉嘖嘖感歎,“興許是哪個倒黴蛋逃命途中把江禦史給撞到了也未可知。”
簡娣在心裡默默地給這位倒黴蛋點了個蠟。
但願江儲沒記住這個倒黴蛋的臉。
那個倒黴蛋也算是幸運,江儲去換了衣服,剩下來的進士們回到庶常館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江儲,倒是把孔學士給等來了。孔學士在一眾學士中脾氣向來很好,但饒是脾氣好,也不由得被他們這把左副都禦史直接撞進池子裡的行為氣得夠嗆,一個沒忍住,狠狠地指著鼻子把這群讓人不省心的坑爹貨們噴了個狗血淋頭。
“江大人呢?”
“興許回去了,江大人如此狼狽,就算換了乾淨的衣服,估計也不會現在就來找我等算賬,”俞瑉露齒一笑,“可能就等著秋後算賬呢。”
也不一定,簡娣心想,盧小哥不是說江儲他是個老母雞心態嗎?他人無心之失,看上去也不會真的如何如何和他們計較。
倒是現在……
簡娣伸手擼了把自己還在滴水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