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儲這架勢,難道是看出她要說的話了不成?
他好歹官居高位,又是左副都禦史,彆人一點小心思在他麵前都藏不住,能看出她麵上流露出的不自在和抗拒似乎也不奇怪。
似乎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江儲又說道,“你既不願,此番回去後,我自會說清楚,你無需如此苦惱。”
“我長了你不少年歲,這些事在我眼中遠不如你所想的那般難以啟齒。”
“大……大人看出來了?”
江儲破天荒地地笑了笑,“你或許能瞞得住彆人,但臉上的神色卻瞞不住我。”
簡娣幾乎從來沒看到過江儲笑,也是因為他黑臉少笑,才被朝中大大小小的官視作黑臉煞神。今天看江儲一笑,平日裡冷硬的氣質頓消,看上去倒十分平易近人。
被江儲這麼直接點明,簡娣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企圖掩飾自己的羞愧。
“抱……抱歉……”想來想去,簡娣握緊了酒杯,還是選擇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江儲對今天這次見麵看上去花了一些心思,辜負了彆人的好意這讓簡娣心裡背負起了不小的壓力,他公務繁忙,她這麼一折騰,確實耽誤了他不少的時間。
好在,麵前的男人看上去沒有怪她的意思。
“我並非不願,隻是大人高才,譬若明珠潔玉,我不過山野間朝存夕亡的流螢,羞於伴明珠身側。”簡娣小心翼翼地說。
不過她這類文藝的話好像讓江儲很不舒服,對方又夾緊了眉頭,“這類話休要再提。”
簡娣尷尬地摸了摸麵前的酒杯。
“人世間講求的無非是緣分二字。”江儲麵色淡淡地補充道,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我之間許是緣分未到,你無需心懷愧意,也不用說這些話來哄我。”
簡娣坐直了身子,“我是真情實意的。”
她確實是真情實意的。
江儲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簡娣感到有點兒冷颼颼的。倒不是針對她不知好歹拒絕了他,看上去更像是針對她剛剛拍馬屁的行為。
“今日一行,”他說道,“便當作是上次賠罪。”
也僅僅隻是賠罪。
簡娣登時就聽出了江儲的話外音,隨即輕輕吐出一口氣,忙舉起酒杯敬了江儲一杯酒。
看她如臨大敵戰戰兢兢地喝完一杯酒,放下酒杯,江儲眼裡含了些笑意,嘲諷道,“什麼明珠什麼流螢,你這些話拿來騙騙旁人倒還行。”
他意思是糊弄他還早得很嗎?
麵對江儲沒有惡意的嘲諷,簡娣十分羞恥地舉起杯子,靠垂落的袖擺擋住了自己的臉。
“你有什麼事直說便好,”江儲不大高興地說,“我不喜拐外抹角。”
簡娣嚴肅地答道,“一定,一定。”
說清楚後,她和江儲之間的氣氛竟然比剛剛還輕鬆自然了不少,可能是因為不用相親了,那點尷尬也消散得一乾二淨。
簡娣這才體會到了當初盧仲夏為什麼會說江儲是個好人。
她現在又不是官,和她沒什麼乾係,江儲自然沒閒心去管她言行,對她的態度也溫和許多。脫去那一層禦史的馬甲,江儲本人確實很好相處,不同於張孟野和謝朗自有一番人上人的氣質,那種氣質不是這兩人刻意流露的,而是自然形成的矜貴。江儲和他們不同,他身上流露出了一股教導主任般詭異的威儀與親和。
雖然江儲好相處,但簡娣也沒敢造次,老老實實畢恭畢敬地坐在船艙裡,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言行。
由船夫帶著繞著湖遊了一圈,吃了幾個芋頭喝了兩杯酒後,江儲在岸邊將簡娣放了下來。
簡娣立正站好了,本想行個禮告辭,結果卻對上了江大人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她這才想到,就算相親的事告吹了,江儲都不好放著簡娣她一個人跑回家。
簡娣設身處地地仔細想了想,非常理解江儲。要讓她一個人會去,江儲他這黑麵煞神名聲就再也洗不乾淨,指不定彆人還以為是他把她給嚇跑了。
思及,簡娣沒有猶豫,麻溜地爬上了江儲的馬車。
她雖然理解江儲在想些什麼,吳氏卻不理解。
將她送到家門口後,簡娣真情實意地拜謝了他,但江大人沒有停留,一句廢話和寒暄都沒有,乾淨利落地直接告了辭。
不過這事卻還是傳到了吳氏口中。
在回來的路上,簡娣也早就已經做好了應對吳氏的準備。
這門看起來有希望的親事被她自己親手攪黃了,木已成舟,就算吳氏再不樂意都無法挽救。
“女兒心想,江大人或許對我無意。”
麵對吳氏,簡娣眨眨眼睛,說出了這句話。
想想她這段時間一張張親手遞出去的好人卡,簡娣心裡也莫名有了股自豪的感覺,雖然這好人卡和她扯不上什麼關係,江儲也對她沒有意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