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不躲不避, 定定地看著簡娣,又略顯探究, 似乎想要探清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在對上簡娣視線後,又霎時笑彎了眉。
簡娣:我罰你原地爆炸。
當然, 這話她也隻能在心裡想想,不能嘴上說出來。
根據她的理解,她這個時候反應越是激烈,越是表現得生氣, 就會引起詹榮的興致,被他牽著鼻子走。縱使心裡已經想要把對麵這人掃地出門, 但表麵上簡娣她還得維持著一副冷靜的人設不崩。隻要詹榮在她這兒自討了個沒趣,應該就會離開。
實在不行就和他耗唄, 簡娣乾脆將心一橫,難不成他還真能覥著臉在這兒待一晚上, 就算他真的敢這麼做, 詹家和簡家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荒唐事發生。
“隨便你。”簡娣瞥了他一眼, 徑自走入了裡屋。
好在詹榮好歹還是有些理智,沒跟著她一塊進屋,隻不過上追上前了幾步, 便在裡屋前停了下來, 語帶笑意地問道, “這便是表妹的待客之道?”
簡娣沒有再搭理他。
坐回桌前的時候, 隱隱還能聽見詹榮的說話聲。
男人悠悠地道, “我連夜將潤玉膏送來, 卻沒曾想會得到如此對待,這不免使我疑心起那流言的真假來。”
威脅她?
看詹榮這態度,似乎也知道些詹家和簡家的意思。難道他以為除了他,她就沒人可嫁了嗎?
簡娣本來就不是原裝的,當然也不會被他這種程度的威脅嚇到,低下頭打算繼續去寫她的書稿。
隻是,有個人一直在屋外自言自語,說著些似是而非的話,實在有些打擾到了她的思路。沒辦法,簡娣隻能暫且停筆,去書架前翻出一本話本打發時間。
手上的話本講的是再尋常不過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但和其他話本不同的是,這話本中的書生有個嫌貧愛富的妻子,書生考上功名後,碰上了貞靜恭順的大家閨秀,便毅然將糟糠妻拋棄。
本來是為了看話本轉移注意力的,結果簡娣越看心裡越變扭。
這講的都是什麼。
書生的妻子性格潑辣,是同那書生共患難過的,隻不過書生一直一事無成,才忍無可忍指責丈夫。在簡娣眼裡,這妻子性格上倒沒有什麼可指摘的。
透過紙頁,簡娣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剛剛還在寫的話本。
其實,自從上次從鐘府回來後,她就不想再寫那些故事了。
她真正生氣倒不是因為自己,更多的是因為這種女人為難女人,女人給女人加上包袱和枷鎖的態度,對於所謂的“不貞”嗤之以鼻,橫加批判,痛恨與其為伍,甚至迫不及待要將這些“不貞”的人架上絞刑架。
霸道總裁故事寫多了,雖然順暢,給她帶來了些收益,但始終不是她想要的。她現在已經積累了些讀者,也有了去嘗試新事物的資本。文以載道,這種霸道總裁的故事固然受歡迎,對於看書的人而言卻毫無益處。她好歹是經曆過些現代的教育,真的要一直寫這種乏味俗套的故事嗎?
簡娣想到這兒有些迷茫。
即便大慶朝對待女子較寬容,但這長達幾千年的封建曆史,已經讓這兒的女人們自己給自己原地畫了個圈,自己將自己禁錮得死死的。就連一小撮文人都能寫出立意深遠,反叛自強的故事,她這天天寫霸道總裁的故事,是不是也太沒用了點。
就算她不能扛起什麼婦女解放的大旗,好歹也可以寫點有意義的東西,不需要多驚世駭俗,一鳴驚人,隻要在話本裡隱隱表達出這種傾向,細水流長,潛移默化地總歸能起到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