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和盧仲夏兩個生活廢,從京城到密陽這一路下來,究竟該怎麼熬下去。
他們這一路還長得很呢。
“吃吧吃吧,”簡娣端起碗,率先帶了個頭,扒了兩口飯,“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
這一路,確實如簡娣所猜想的那樣,艱辛多了。
她和盧仲夏都沒有經驗,吃了不少苦頭。比如說,下過雨後,馬車突然壞了個部件,又或者說方圓十裡沒找到人家,隻能窩在車裡,凍個半死。再不然就是身上帶的錢財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還得省出到密陽縣後打點上下用的銀兩,她和盧仲夏隻能窘迫地省吃儉用。
沒趕到密陽,兩個人就已經搞得灰頭土臉的。
簡娣從來沒和盧仲夏相處過這麼長一段時間。路上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又有了些零零碎碎的小摩擦。好在,盧仲夏他脾氣軟都讓了她。
碰到晚上隻能縮車裡,喝冷水啃乾糧的時候,簡娣無語問蒼天,內心的悲傷淌成了個小河。
她這究竟是為啥啊,還不如待在京城裡好好等著盧仲夏呢。叫她嘴賤,現在打腫臉也要撐胖子,努力表現出自己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等快到密陽的時候,終於不用再那麼趕了,路上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她和盧仲夏也有機會停在一個名叫三峰縣的小縣城裡好好休整。
那三峰縣的縣令知曉盧仲夏是去密陽縣赴任的,為儘地主之誼,特地邀請她和盧仲夏一塊兒吃了頓飯。帶著在縣城裡轉了轉。
隻不過,這縣城太小,既沒什麼古跡也沒什麼風景。但看到縣令對自己治下一臉自豪的模樣,她倆都選擇了閉嘴。
盧仲夏還特地向那縣令打探了一番密陽縣的情況,提到這個,縣令便歎了口氣。三峰縣去歲也遭了天災,但比密陽縣要好上不少。密陽縣上任的縣令又是個胃口大的,將自己吃得肚兒滾圓上了斷頭台,留下了一屁股爛攤子
聽他這麼說,簡娣和盧仲夏心裡有了點兒底。
晚上,婉拒了縣令要送他們的好意,她和盧仲夏就沿著街道慢慢地往邸店走。
三峰縣論繁華遠遠比不上京城,縣裡看上去也有些破敗。又因為遭過災的緣故,並無太多的生氣。那縣令將這兒治理得確實不錯,至少太多流離失所的難民。但前方的密陽縣,就未可知了。
這一路上,她和盧仲夏也曾經看到過不少人和事,離京城越遠,見到的東西就越觸目驚心。辛辛苦苦勞作一年,結果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不在少數。
在一個稍顯熱鬨的城鎮裡,簡娣還看到過那種賣解的,很多都是些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大多殘疾古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場邊有人托著缽在討賞錢。
她聽說過有些人販子會找來些小孩刻意弄殘疾了,但碰見這麼多人還是第一次。
其中有個姑娘,生得很好看,皮膚白,眉眼細長,隻是手臂卻軟軟地垂在兩側,以一種極為古怪和詭異的姿態。而她卻維持著一副柔順堪憐的神情,細聲細氣地討好著和簡娣一樣的看客們。
她和盧仲夏幾乎不忍心看下去。
在京城外,在其他的地方,這個時代比她想象中的要殘酷得多。
那密陽縣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光景呢?
“我有時候常常會想,”盧仲夏苦笑,“以我之才學當真能勝任這一職嗎?”
“不瞞你說,我此前也曾有些不甘。便如同當初不願外放的其他進士一般,不願到地方為官。如今才發現,當初自己眼界是何等淺薄。”他看著很是失落,眼神裡的光都黯淡了下來,“我雖讀了不少書,但卻是學用分離,一門心思鑽研在科甲仕。,若真正碰上錢、穀等事實,卻是茫然無措。”
“論才能,我不及鄭兄遠矣。”
他口中的鄭兄便是這三峰縣的縣令。
簡娣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這些事哪能一上來就會的,慢慢學便是了。”
盧仲夏轉過頭來看向了她。
月光落在了他眼中,漾起了柔軟的清波,俊秀麵容也在光影間一明一暗。
他眼睫動了動,突然開了口,“阿娣,我們成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