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時伯伯哪裡還有喝茶吃點心的心。”顧守靜坐在顧守鋒對麵的沙發,時坤正與江潯對坐,滿眼哀求的望著江潯,“江總,阿潯,伯伯來求你救命了。”
江潯握著茶壺給兩人斟滿茶,英倫風格的瓷盞中,色若琥珀,映著夕陽一縷霞光,微波輕搖。
“不至於吧。不過是票房失利而已,時伯伯你家大業大,彆說這嚇人的話。”
“我,我是真不行了。”時坤滿麵苦澀,“股價跌的厲害,現在家裡但凡能抵押的都抵押出去了。若股價再跌下去,伯伯就要破產了。阿潯,求你看在咱們親戚的麵子上,救伯伯一命。”
顧守靜幫著說情,“是啊,阿潯,依你現在聲勢,對外一句話,你時伯伯就能緩過這口氣。緩過來,也就沒事了。”
“姑姑這話誇大了,我不過影視圈新人,憑幾部還算沒折本的電影可沒這樣的聲望。要是眾星的嚴總還差不離,他是影視圈老前輩,從來德高望重,實力雄厚。”江潯放下茶壺,發出輕輕聲響。
顧守靜時坤皆麵露喜色,顧守靜立刻道,“嚴總說了,若你們三家能達成合作,他也樂見其成。”
她恨不能立刻將此事定下,“那咱們就說定了,阿潯姑姑果然沒看錯你。”
時坤也露出一臉輕鬆。
江潯的眼皮撩起淡淡的望向顧守靜時坤二人,他一言不發,隻有紅茶淡淡香氣隨著嫋嫋白霧飄散看來。這安靜令人尷尬不安,顧守靜想說什麼緩解氣氛,時坤搶先道,“不論什麼樣的合作條件,我都答應。我知道,這是商業合作,阿潯,咱們雖是親戚,但在商場上,伯伯也要稱你一聲江總。”
“是啊,阿潯你有什麼條件隻管提,咱們都好商量。”
“我沒什麼要提的。因為我從沒有答應過這件事。”江潯冷冷道,“你們還知道要叫我一聲江總,就該知道我的公司不姓顧,更不姓時!你們要替我做主,當真是名不正言不順!”
他望著顧守靜時坤兩張青白交加羞憤交加的臉,心中說不出是快感還是恨意的宣泄,江潯道,“時氏如日中天時我都沒合作過,如今大廈將傾,我為什麼要合作?憑姑姑的麵子?姑姑,你手裡的製藥集團日進鬥金,你怎麼不救時氏?不用多,二十億現金流就能緩解時氏困境。姑姑是時氏的大股東都不救,來找我救命,你們心底該是何等的蔑視我,才敢這樣的算計我?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簡直欺人太甚!”
顧守鋒還是第一次見江潯這樣言語鋒利,交疊放在膝上的指尖突然動了一下,他依舊安穩的坐在一畔,沒有絲毫要插手的意思。
顧守靜這輩子大概也第一次被人這樣不留情麵的反斥,她臉色十分難看,眼中閃過怒意,看樣子是要訓斥江潯。時坤卻是“撲通”一聲對著江潯跪了下來,他痛哭流涕,“江總,我,我可是半點不敢這麼想。自江總一入圈,我是處處想跟您親近的啊。我知道江總看不上我這樣的粗人,如今我委實是走投無路救到江總這裡。靜總雖說家大業大,可但有上億借款,要先經董事會同意。我也不是求江總注資我的公司,我就是求江總注資,江總也看不上。隻要江總您對外說句話,就能救我一命了。江總,求您看在咱們兩家的麵子上,看在你姑姑你姑父的麵子上,看在琳琳的麵子上,求您救我這一回。來日,我必做牛做馬報答您。”
時坤跪下那一刹,顧守鋒眉心陡然一跳。
顧守靜也說江潯,“就是求你一句話,難道我這做姑姑的就沒這點麵子?”
江潯唇角突然一彎,他雙手扶住時坤雙肩,聲音變的無比柔和,“先起來說話。”
時坤滿臉眼淚,抬頭看向江潯明澈如冰晶的眼睛,那雙眼睛在看著他。時坤不敢不起身,江潯把他按回椅中,“我有個主意,姑姑定力所能及。姑姑動用集團的資金要經董事會,的確不能違反公司規定。不過,姑姑手裡有時氏製藥的股份,拿股份到銀行質押,彆說20億,兩百億也能抵押出來。輕輕鬆鬆,既全了姑姑對婆家的情分,也解了時氏娛樂的困境。待時伯伯周轉過來,連本代息的還給姑姑,豈不兩全其美。”
這小混蛋。顧守鋒心裡硬是氣笑,端起茶杯喝茶,不想再看小混蛋這奸詐嘴臉。
江潯簡直覺著這主意好極了,他對顧時二人道,“時伯伯困境一解,港市股價立刻飆升,時伯伯之前質押的股權之類的立刻就能贖回一部分,現金流重回正軌,如此,千般煩惱儘消解,時伯伯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我上金融投資課時,老師還提過,這個時候姑姑不妨拿些錢收購時氏股份。待以後股價抬上去,姑姑穩賺不賠。”
“網上有這麼句話,危機危機,危險中方見機遇。”江潯想了想,“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吧。”
時坤上火發腫的腮幫子抖動兩下,他祈求的看向江潯,“江總若願意出一紙合作公文,我拿江氏5%的股份來換。”
江潯搖頭,“危機危機,危在前。我對股市沒興趣,我既不會錦上添花,亦不會雪中送炭。因為,我最恨彆人表裡不一的輕視我,更恨有人兩麵三刀的利用我。”
時坤如飲黃連,滿麵苦澀,“江總,我真沒有,不說咱們是親戚,我也不敢哪。”
“希望你是真拿我當親戚。”江潯道,“時伯伯既是來找我的,我就不留您了。您現在恐怕也沒時間喝茶。姑姑向來義薄雲天,她公司更是能人無數,您這點小事,姑姑彈指可解。希望明天能聽到時伯伯的好消息。”
江潯就要端茶送客,顧守靜責怪道,“明明你一句聲明就能解決的事,何苦要這般大費周章。”
“我跟時伯伯遠一層,我明說了吧,當初他買水軍黑我,我沒落井下石就是厚道了。姑姑,你是時伯伯的親弟媳,彆把你的責任推到彆人的身上。”江潯臉一沉站起身來,“我還有事,不陪二位長輩說話了。”
今天看夠了這兩人難受哀求的嘴臉,江潯起身走人。
顧守靜把一腔不滿都發到顧守鋒頭上,“我好歹是他親姑姑,二弟你就坐著,一句話都不管!”
“一會兒我教訓他。”顧守鋒不鹹不淡的說,“阿潯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他定的事,我說也枉然。說惱了他,他直接翻臉了,於老時更不利。他的公司我是一點股份都沒有,也做不了他的主。你們還是想想接下來如何應對,董事會那裡先有個交待的好。”
又聽顧守靜抱怨一通,顧守鋒把二人打發走,約摸是晚餐時間。顧守鋒從露台回屋,問李姐,“阿潯呢?”
“在餐廳,先生,晚餐好了。”
顧守鋒去往餐廳,江潯已經先行入座,手裡在拿著耳機聽什麼,見到顧守鋒,這孩子眼神明亮,唇角含笑的招呼一聲,“爸爸快來。給你聽點有意思的。”
“什麼?”江潯將耳機塞到顧守鋒耳中,打開一段錄音,是一段簡短對話。
女人聲音滿含恨意:這小雜種,真是難說話。
男人的聲音明顯有氣無力無精打采:沒想到江潯這麼難說話。
兩人都沉默下來,男人先問,“江潯說的那事,你看怎麼樣?”
“先上車,上車再說。”
接下來就是嘈雜聲,聽不到什麼了。
顧守鋒早在聽到那女聲時臉色就沉了下來,那是顧守靜的聲音。江潯一拉耳機線從他耳朵裡拽下耳塞,“我說時坤是地道小人吧。爸爸你還要我發善心。”
顧守鋒麵沉如水,他最初不是沒想過可能家裡人接受江潯有些困難,但父親母親兄長大嫂都很喜歡這個孩子。這孩子也懂事,顧守鋒就犯了天下父母皆會犯的毛病,普天之下我家孩子最可愛。
江潯看爸爸惱怒,心中那股泄憤過後仍有些起伏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仿佛火山慢慢平息。江潯勸爸爸,“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姑姑又不是第一天不喜歡我。她說什麼我根本不在乎,我隻在乎爸爸一個人。爸爸對我好,就足夠了。”
顧守鋒問他,“以前她也這樣說過你?”
“當然不敢當麵說,不過,她很難喜歡我的。”李姐擺好晚餐,江潯把筷子塞到爸爸手裡,“我升入A大後查詢媽媽上大學時的生活,依照媽媽的日記,找到當年教過媽媽的教授,還有媽媽當時在大學的好朋友。媽媽當年在大學談過兩年多不到三年的戀愛,她與姑父,原本是一段戀人。後來媽媽畢業前,姑父跟姑姑結婚,就與我媽媽分手了。聽一位當時同我媽媽一起做生意的阿姨說,當時她為媽媽不忿,還想去找姑父的麻煩。倒是我媽媽勸住她,說分手也是好事,總比結婚之後再背叛來的好。”
“我看姑姑與姑父的夫妻關係挺平淡的,不像是非常相愛的人。姑父這個人有一種典型的才子式的矯情,不管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財富或者家勢,既然決定跟姑姑結婚,就應該全心全意投入到跟姑姑的婚姻中。畢竟,姑姑給他們時家帶來這麼多的好處。”
“以前你怎麼沒說過。”
“二十多年前的舊事,要不是姑姑總背地裡罵我,我也不打算說的。我不喜歡時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是為我媽媽不平,我反要慶幸我爸爸是你,而不是姑父這樣首鼠兩端的人。但好像姑姑一直放不下。爸爸你也彆多想,姑姑大概也有她的心酸,這也許是姑姑轉移婚姻不幸的方式。”江潯仿佛說家常般將這段舊事說出,“爸爸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江潯對爸爸笑笑。
年輕時談一兩場戀愛不算什麼,但兒子的豁達讓顧守鋒心裡不是滋味。過一時才想起,“你怎麼監聽到的?”
“扶時伯伯時偷偷放他口袋裡。”江潯露出些狡黠,“他車內有反監聽設備,一上車也就聽不到了。其實這東西超過一定距離也就沒用了。”
顧守鋒給兒子夾筷子青菜,“吃飯。”
心裡對時家算是徹底厭煩透了。
還有大姐,簡直沒有半點長輩的品格!
江潯吃著最不愛吃的青菜,他會讓爸爸徹底與時家與顧守靜從感情到利益上完全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