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嘉安置好宋燃之後,看著他躺在床上,呼吸悠長,一動不動,就放了心。這樣應該不會影響輸液。人的潛意識裡要是沒有自己在輸液,手不能亂動的概念,睡覺姿勢多的人很容易亂動走針。剛才護士過來給宋燃紮針的時候,他酒醉後睡得跟死豬一樣,彈都不彈一下。要想宋燃有這個概念那是不可能的。
喬嘉看著輸液管裡一滴一滴非常有節奏的滴落的藥水,看了半分鐘,他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去看看陳宜。
他沒把陳宜和宋燃擱一塊兒,萬一他去個洗手間或者去買個餐,誤會還沒解釋清楚,宋燃又看到陳宜,那就完犢子。
陳宜睡得香噴噴的,那陪護的大叔正好進去看了一眼從病房走出來。喬嘉跟他輕聲打招呼說謝謝,那大叔擺擺手說不客氣,然後跟喬嘉道:“他沒醒過。”
喬嘉點點頭。
喬嘉走到床邊,看著鼻青臉腫的陳宜,忍不住歎息一聲,伸手給他捏了捏被子。雖然醫院裡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中央空調,但是架不住陳宜被打成這樣可能體虛。
喬嘉晚上沒打算睡覺,守著宋燃輸液,隔一段時間,又去瞅瞅陳宜。兩頭跑。等宋燃輸完了,喬嘉看看時間,淩晨三點多。他頭重腳輕,兩眼血絲微稠,他看了看宋燃酣睡的臉,忍不住揚了揚嘴角,然後挨著宋燃的枕頭邊趴著睡了過去。
隻不過沒睡多久,大概五點左右,醫院裡陪護的人差不多就醒了,排隊打開水的,洗衣服的、買早餐的……
喬嘉被吵醒了,坐著睡得肩頸和腰都是僵的,他緩了緩才站了起來,宋燃已經睡得把被子卷抱成團,兩腿夾著。喬嘉想扯一扯他的被子,發現是他想多了。拿起宋燃的羽絨短外套蓋在他肚子上,他扭扭脖子離開了。
醫院下邊一條街的早餐味道真的很一般,喬嘉隻是猶豫了一下,就還是回去做飯了。陳宜嘴巴挑食,對食材都很有些講究的一個人。宋燃倒是什麼都不挑,隻要味道過得去,可是要是味道不好,本來能吃三碗飯的人就隻塞一碗飯。
喬嘉早餐也不做得太複雜,西蘭花焯水白灼,蝦肉混合豬肉餡加配菜調料,包餃子上鍋蒸了三盤。一盤二十個。
買醬油和醋的時候,買的打折附還贈小瓶的,直接裝進袋子裡。給宋燃拿了家裡的牙刷牙膏,打了個的過去。到的時候宋燃還睡著,他把餃子擱床頭櫃上,去看陳宜。
陳宜已經醒了,看到喬嘉的時候眼睛發亮。喬嘉笑著跟他說今天早上吃蒸餃,然後伺候這位兩隻手都不好使的傷患刷牙洗臉。
喬嘉喂他吃早餐,問道:“陳哥,等會兒我去打水給你擦一下身體,你現在不方便洗澡,隻能擦一擦。”
陳宜在空調房裡出來汗,有些膩噠噠的,確實不舒服。於是他點點頭,“唉,真是麻煩你了。喬嘉,你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宋燃呢?他怎麼樣呢?”
語氣是正常的。
可是雀躍的眸子實在是掩飾不住陳宜的真實情緒。喬嘉哭笑不得的看著陳宜,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昨晚我過去的時候,宋燃改抱塑料桶了。”
“啊!”那不是好可惜?
陳宜眼睛裡難掩失望。他對喬嘉道:“你要是去得早一點,把照片拍下來,那就好了。以後你倆過日子,你就是他爸爸,你說東他不敢往西,他要敢往西,你就把照片發萬順員工群裡。”
喬嘉眉開眼笑沒回話,給陳宜塞了個餃子,自己也塞了一個。
“你跟宋燃解釋清楚了沒?”陳宜玩笑歸玩笑,可是對喬嘉和宋燃的事情還是很上心。兩個人要是因為自己而不可調和,那他就於心難安了。
喬嘉說道:“沒有。他現在就在03號病房,我們這兒是08號。我昨晚到的時候他喝酒已經喝糊了,聽不進話的。”
陳宜一想,也是。“他都把豬當你了哈哈哈哈哈,喝得也太高了。”
喬嘉無奈的睨他,心道:他不僅把豬當我,他還把我當鴨了。
陳宜調笑歸調笑,話鋒一轉,有些擔心的問:“他沒事吧?怎麼也待醫院裡?”
喬嘉:“他喝酒喝太多了,我擔心他,給他開了點藥。”
陳宜:“那等會兒他醒了,你倆好好說說。喂我吃個西蘭花吧,西蘭花不好吃。”
喬嘉:“……”
喬嘉喂他的西蘭花沒沾醬汁兒,開水滾一滾的東西能有多好吃?
不過喬嘉也由衷發現了,陳宜對“男朋友”和對男朋友,完全是兩種性格。前邊兒想跟自己處對象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知心大哥哥,各種曖昧體貼。現在隻做朋友,頗有些心直之處。不過,不管怎樣,和陳宜相處起來,都沒什麼壓力。很舒心。
喬嘉伺候了傷患,自己三兩下也吃過了,起身去給陳宜打水過來擦身體。
宋燃是被尿憋醒的,他起來的時候感覺膀胱憋到炸,翻身挪下床,去了衛生間。平時都是正常水龍頭流水,今天像停水已久突然來水的水龍頭。
洗個手,出來的時候,渾身輕鬆,還呼了一口氣。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醫院,隻想著上廁所,思維還沒運轉起來。這會兒沒了三急負擔,他走到病床前,看著櫃子上的餃子、西蘭花,看著自己的牙刷,一時間臉色沉寡了下來。
他伸手拿起牙刷,皺著眉頭思索。
東西公寓租房裡的,這說明喬嘉來過了。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喬嘉怎麼還來、還敢照料他?
昨天自己去王川家拉他喝酒,喝著喝著自己就一個人灌起來了,後麵發生了什麼,完全不記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麵有針頭紮過的痕跡。小血點還在。聯想到陳宜被自己打成那樣子,隻怕是也在這家醫院裡頭。種種跡象表明,喬嘉照顧陳宜,順帶著照料自己。
什麼意思?
年紀輕輕,本事不大心卻不小,錢沒多少腿還挺長。
怎麼?
還想著腳踏兩條船?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劃過,他就覺得不可能。他不至於這麼不了解喬嘉,喬嘉不是這樣的人。
種種跡象堆積在一起,宋燃心裡開始覺得、開始懷疑,昨天那場“捉/奸”,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麵?
不過,這個念頭生根發芽之後,他又欣喜又羞恥。
欣喜的是:要真是誤會,依著他不要、咳咳,依著他對喬嘉的誠心誠意,肯定能把人哄回來。
羞恥的是:他把陳宜打了、把喬嘉吼了,還把自己喝進了醫院,到頭來這要是一場誤會,那真是白折騰!還是他一個人發神經。他的花、他的珍珠、他的新婚之夜……
宋燃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想著喬嘉當時的反應,現在怒火過後理智回歸,心裡越來越傾向於這有可能就是個誤會。
正這麼想著,他從自己兜裡找到手機,看著裡麵那麼多未接電話消息,一時間心裡發了甜。明明昨天還故意不接,明明現在還沒知道真相,可是哪怕就隻有一絲絲希望、可能指向誤會,他就忍不住內心高興。
宋燃心情忐忑的撥通了喬嘉的電話,響了幾聲,喬嘉就接了。
“喬、喬嘉,你在哪?”
喬嘉一隻手拿著毛巾,一隻手接著電話。他很尋常的開口道:“我在陳宜這裡,你先刷牙吃早餐,我等會兒過來。”
“不是,你在哪?我現在過來!”宋燃聽著喬嘉的語氣,原本隻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認為是誤會,現在是百分之九十。
自己跟喬嘉處了這麼久,親親抱抱都極限了,沒理由陳宜那小白臉趁著自己離開幾天,就能跟喬嘉冰火九重天!
喬嘉手上的毛巾又重新放進桶子裡,他對宋燃道:“你出來往右走,我在08號房。”
掛了電話後,宋燃拿著牙刷牙膏,端著早餐就往那裡去。臨門要進,一想起陳宜被自己打成那個樣子,再想想喬嘉那性格。宋燃臉上歡欣雀躍的表情頓時就是一陣收斂!
他喝酒喝那麼多,加上在他丟失的記憶裡有大花和騎豬勇士,形象可謂狼狽。現在可憐兮兮的表情一展現出來,真是風蕭蕭兮淒慘頹廢。宋燃走了進去,眼皮子直跳,差點又想把陳宜揍一頓。
因為喬嘉正在拿毛巾給陳宜擦身體。宋燃心裡醋得要死!
剛才喬嘉已經給他擦了下麵,換了衣物,現在正在擦上麵。陳宜光著背,上麵……很多疤。
喬嘉和陳宜看到宋燃這個樣子,頓時心裡一陣難安,實在是這個“誤會”把人一帥氣老板折騰成這樣,也的確是罪過。
而宋燃看著陳宜那鼻青臉腫的樣子,心裡頓時一陣發虛。
喬嘉給陳宜穿衣服的時候,心思轉了轉。
現在有兩個方案:
第一個,他遞台階,解釋誤會,然後把空間留給這兩位,讓他們自己解決。
第二個,他做紐帶,當中間人,調和關係。
喬嘉想了想宋燃和陳宜之間水火不容的關係,於是道:“宋哥,你還沒刷牙洗臉吧,你先去刷牙。我們等會兒談談。”
喬嘉選擇第二個方案。
宋燃沒說話,他放下盒子,擠了牙膏,照做。陳宜衝喬嘉擠眉弄眼的笑,喬嘉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無奈的看他回了一個笑。
病房裡就有洗手間,宋燃去刷牙,喬嘉提著一桶給陳宜擦洗了身體的水在後麵。喬嘉把水倒進廁所裡,宋燃舉著個牙刷,沒有刷。看著喬嘉!
喬嘉放下桶子,靚好毛巾,抬眸看著宋燃。宋燃頭發亂亂糟糟,臉色灰頹沒什麼血色,整個人發泄太過,以至於精神狀態不好。
喬嘉看著看著,心疼起來,他伸手擷去宋燃眼角處的一點眼屎。想著昨晚宋燃的“優秀表現”,心尖都是軟的。
“昨天那都是誤會。我和陳宜什麼都沒做,是你看錯了。他的腿才拆了石膏,傷口癢,我給他冰敷一下而已。”
宋燃的心塵埃落定。他沒說話,抱住喬嘉緊了緊,足足兩分鐘,他才卸下擔子一般,呼了一口氣說道:“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麼衝動。”幸好、幸好是個誤會!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綠帽子。
“你等會兒記得給陳哥道個歉,你把他鼻梁都打傷了。”
宋燃沒什麼血色的臉燒了起來,不過他一向鎮定,認真的應了。喬嘉道:“你刷牙洗漱吧。我給你調蘸醬。”
宋燃嗯了一聲。
喬嘉走了出去,宋燃原本黯然神傷的臉,一下子嘴角揚得壓都壓不下來。
陳宜看喬嘉那一臉輕鬆的樣子,就知道這誤會是解開了。他坐靠在床上,看著喬嘉調醬汁,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吃蘸醬的餃子,不過喬嘉怕對他鼻腔不好,剛才喂他的時候沒有蘸醬。
陳宜問:“喬先生,請問現在你心裡什麼感覺?甜的?酸的?還是酸酸甜甜的?”
喬嘉被他打趣得臉都紅了,他對陳宜說道:“我沒什麼感覺。”說著,話音未落,嘴角卻控製不住的揚了起來,他越發羞了下臉,忍不住對陳宜道:“我現在有點相信他是真心想跟我一個人好好過了!”
陳宜嘖了兩聲,“看來宋先生表現良好。”
喬嘉笑彎了眼睛。他沒說本來他還想利用這件事的誤會,讓宋燃怒火到極致再愧疚到極致,進一步掌控這段感情。理在自己這邊,讓宋燃愧疚的方法太多了,比如去找他解釋的時候,受點小傷或者裝個受傷,打個石膏坐個輪椅,來個苦肉計什麼的……一步一步,總能把宋燃百分之八十的心給套牢了。至於,還有百分之二十,來日方長。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
可是他的計劃還沒實施了,宋燃就騎豬去了。
這些亂七八糟又綠又茶還陰暗的算計他藏在心底深處,不會和任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