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奇奇怪怪的眼神射了過來,有不屑的,有厭惡的,有好奇的,有看笑話的,眾多紛雜。
大囡不言不語,去旁邊的一個櫃子裡拿了自家的食盒,打開卻發現裡頭的碗盤儘皆碎了。
她沉默了一瞬,將食盒拎了出去,把裡頭的碎瓷片全部倒了出來,又拎著食盒回到廚房。
廚房裡很安靜,一眾雜役仆婦們看似各司其職非常忙碌,實則眼角的餘光都放在大囡身上。而在眾仆婦中有個正在領膳食,打扮很是鮮亮的綠衫婢女,則是眼懷嘲笑惡意的斜睨著大囡。
這名綠衫婢女名叫紅綢,乃是舞姬雲姬身邊的一名侍女。
見這詭異的氣氛與情形,大囡便知曉自家食盒之所以會是那副樣子,定是這紅綢所為,自然也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做。
大囡是前幾日撞了頭暈過去,才回來的。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因為事隔多年有些模糊,但大體還是記得雲姬此人和她阿娘一直不對盤。自她娘身子垮了,不能跳舞,不能以舞姬出現在蕭家招待客人的筵宴上,雲姬便屢屢刁難,各種小手段及明嘲暗諷層出不窮,與雲姬一派的伶人以及想討好巴結她的下人,自然也是同仇敵愾。
月姬性子柔弱,每每避讓鋒芒,但大囡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避讓的性格reads;龍之逆鱗。可能與身份以及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再加上阿娘和妹妹皆是柔弱的性格,大囡小時候脾氣頗為暴烈。表麵上看起來沉默寡言,但誰要是惹了她,就等著被報複吧。並且她十分有心機,惹不贏的,她便避讓開來,但她會記仇,長長久久的記著,一旦讓她逮著機會,她便會十倍百倍的報複回去。
終究還是年紀小了,前幾日大囡偷偷藏在思樂閣練舞,被雲姬發現。雲姬譏諷於她,又譏諷月姬是個病癆鬼,活不了多少時日,觸怒了小小的大囡。她不管不顧一頭撞了過去,哪知未撞傷雲姬,反倒被雲姬給推倒磕傷了頭。
事情發生後,伶院的管事仆婦莫大娘怕事情鬨大,請了大夫與大囡看過,又對月姬母女進行安撫,並對雲姬進行了責問,此事才算撩過。
不過也隻是表麵現象,這不,紅綢為了給雲姬出氣,便私下裡砸碎了月姬母女三人用膳的盤碗,以作為報複。
月姬病重已久,又有個咳疾,人人厭惡嫌棄,所以母女三人的餐具俱是單獨配備的。這一套盤碗還是大囡撿了彆人不用的粗陶器物拚湊而成,這下被砸碎了,她們母女三人吃飯可就成了問題。當然還是可以找廚房的管事仆婦再要幾樣,隻是免不了會看人臉色兼被人嫌棄。
而紅綢之所以會領了膳食還逗留大廚房不走,也正是要看了大囡的笑話,然後拿回去說了給雲姬解氣。
廚房裡這一眾仆婦皆知這其中的矛盾,隻是雲姬在上麵主人那裡得寵,又在伶院素來勢大,自然沒人願意與她對上,更沒有人願意與她為難。尤其對方還是月姬母女三人,這三個讓人諱莫如深的存在。
大囡會如何做呢?
眾人都很好奇。
在伶院呆久的下人們可儘皆知曉這大囡不是個善茬,以前大廚房裡可不是沒有人為難過她,可大囡年紀小小嘴巴特彆毒辣,不是將人氣個仰倒跌,便是又哭又鬨又撒潑,鬨得人們都來看笑話。
一個是垂髫幼童,一個怎麼來說也是個大人了,光天化日之下宛如在演鬨劇,次數多了誰願意給人當樂子瞧,俱都收斂起來。
當然私底下肯定有人罵大囡如此潑皮,真是賤人生了個賤種。也有人氣惱不過當麵罵過了,大囡當眾不依便撕鬨開來,第二日那人便被領走發賣了出去。
月姬是賤人沒假,大囡也確實個賤人生的種,可彆忘了人家還有個姓蕭的爹,雖然爹並不承認,但終歸究底有蕭家的血脈。這事不用報上去,管事的仆婦自然忌諱莫深要動手處置,蕭家的規矩向來嚴謹,不該觸犯的底限是絕不能觸犯的。能在這大宅院管事的,少不了有兩個對手,不處置那犯了規矩的人,被人尋來做了筏子該自己被問責了。
鑒於這些,伶院裡稍有些明眼人俱不會明目張膽的欺負大囡,就算刁難也是私底下讓人抓不到手腳的小動作。前兩日雲姬和大囡鬨得那出,便讓伶院上下看了不少的笑話,今日紅綢這一舉動,更是讓人生出了看戲的心態。
看熱鬨的不嫌事大,反正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是人們的通病。
大囡直直的往紅綢走了過去,紅綢見她這怪異的行舉,既想避開又覺得避開有點丟份兒,隻能瞪著眼睛看著她朝自己一步步走來。她以為自己這樣保存了顏麵,實則一開始那似想避開的動作,早就讓一眾人看在眼底,暗笑在心。
大囡走到紅綢身前,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旁人不覺,隻有紅綢在一瞬間僵直了身軀,一股寒意從腳底往腦門竄去。紅綢不是沒和大囡做過對,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囡如此可怖的眼神,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凶物給盯住了。
趁著紅綢發呆的空檔,大囡搶走了她手裡的食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