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娘渾身汗濕了個透,身旁的蕭十娘也差不多跟她是一樣的狀態。
幸好裡麵隻是說讓她們等著傳喚,並未說是懲治,倒也沒拘著不讓兩人喝水。前日蓮枝厚著臉皮找崇月閣下人討水,那些婢女倒也給她了,有了水的緩解,蕭九娘和蕭十娘才沒有中暑過去。
頭一日蓮枝和蕭十娘的婢女如花陪著兩人曬了一日,次日九娘便沒有讓蓮枝來了,十娘也是如此。能做貼身婢女的自然是心腹,自己是一定跑不掉了,何必拖著人一同受罪。
與外麵完全相反,崇月閣內很是涼爽。
布置華麗的內室一派靜謐,在靠牆角的位置,放了兩隻偌大的鎏金獸首冰釜,絲絲寒氣從中繚繞而出,給整個屋內增添了幾分清涼之意。
朝霞郡主斜靠在軟榻上,半闔著目,腿上搭了層薄綢褥子,一名婢女跪在軟榻一旁替她輕輕的捶著腿。而牆角鎏金冰釜那處,韓雲娘跪著一旁,被凍得臉色發青,卻又不敢牙齒打顫,生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
忽然,內室的門砰的一下被撞了開來。
蕭杭從外麵走了進來,滿臉都是惱怒之色。他劍眉怒豎,俊目怒瞪,本來怒不可遏之色,在見到跪在冰釜旁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韓雲娘,更是添了三分厲色。
“你這個毒婦!”
他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憑幾,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嚇得一眾婢女們俱是跪了下來,朝霞郡主也從睡夢中睜開眼。
待看到怒不可遏的蕭杭,她先是柳眉豎起,緊跟著舒緩眉梢,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怎麼了?鼎鼎大名的清安居士,是什麼事情讓你發如此大的怒火?”
若是不聽那話中的譏諷之意,隻看字麵的話,這確實是一句安撫之言,可惜……
“李朝霞!”
蕭杭咬牙切齒地念著朝霞郡主的全名。
朝霞郡主自榻上坐了起來,一旁的跪著婢女趕忙立起,扶著她站了起來。她撣了撣身上的六幅石榴裙,輕挑眉梢,“要發你清安居士的脾氣就去彆處發,我這崇月閣裡可經不起你如此大張旗鼓。”
“你——”
朝霞郡主諷笑了一聲,目光移到冰釜那處看起來極為可憐的韓雲娘身上。
“讓你侍候碗湯藥你也能弄灑,要知道那可是阿家送與我的藥材,那麼珍貴的藥材,賣了你都不夠賠的。行了,也懲治了幾日,我大人有大量且饒了你,下次警醒些。”
“是。”韓雲娘伏在地上叩了一個頭,“謝郡主恩賞。”
“滾吧。”
朝霞郡主一揮手,韓雲娘立馬踉踉蹌蹌退了下去。
待韓雲娘退去,朝霞郡主轉首麵向蕭杭,目光暗沉,“你若是因為這賤婢而來,就可以走了,她打翻了我的藥,我懲治她也是對阿家那裡有所交代。”
朝霞郡主這理由確實也說得通,安國公夫人送來的珍貴藥材,若是換一個奴婢糟蹋了,大抵也隻有打死或者發賣的下場,韓雲娘這待遇還算是輕的了。
“那九娘和十娘兩個孩子,被你晾在外麵暴曬了幾日,你做何解釋?”蕭杭咬牙切齒道。
“哦,你說她們?你也知道我最近身子不太舒坦,服了藥總是昏昏沉沉的,嗜睡得厲害。她們來了,我正在休息,下人不敢通報也是正常啊。”
“好好好,你有理!”蕭杭本想發怒,不知想到什麼,竟然壓抑住了怒火,俊臉上一片扭曲。
“我不跟你這毒婦糾纏!”
說完,他一揮廣袖,轉身便大步往門那處去了。門扇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又彈撞了回來,吱呀吱呀響得極為可憐。
室中很靜,靜得有些壓抑。
良久,朝霞郡主冷笑一聲,“蕭清安,你總會來求我的!”
*
蕭杭丟下一句‘你們快各自回院子裡歇著吧’,便怒氣騰騰的離開了崇月閣。
蕭九娘看了那背影一眼,低聲道:“這就是你的法子?”
蕭十娘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瞼,“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九娘望了廊下那些婢女一眼,道:“咱們先離開這裡吧。”
出了崇月閣,便是一條綠樹成蔭的青石道,兩人緩緩往前走著。
“估計你也能看出來,這‘家裡’的人礙於某種原因,對她做出讓步了。”九娘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十娘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們可以退讓,可咱們退不了,見這情形她是想趁著機會把咱們往死裡折騰。想必今日你應該看出來了,連阿爹都不能與她抗衡,可見是蕭家肯定出了什麼大事,需要對朝霞郡主容忍,又或者需要對她及她背後的勢力妥協。所以——”
蕭九娘停下了步伐,望向蕭十娘的眼睛,“咱們這次境況堪憂。”
蕭十娘緊了緊拳頭,嘴唇也抿得很緊,良久她才說道:“你既然能分析如此清楚,應該是想到了解決的法子。”
蕭九娘也沒遮掩,點了點頭,“伯祖父和叔祖父兩位老人家還未回蘭陵,據說馬上就要啟程了。據聞,伯祖曾說過咱們禮儀規矩都不是太好,需要好好教教。”
“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說動阿爹,讓他去和伯祖父說帶咱們去蘭陵。打著學習禮儀和規矩的名頭,蘭陵祖宅那裡曆來注重儀禮,堪稱典範。當然,不光我倆去,而是五人都去。你素來和阿爹親近些,這一番還得你去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