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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管事堆著一臉笑,明明天氣寒冷卻是大汗淋漓,他作為安國公府外院的管事之一,自是深得府中幾位主子信賴,走出去誰人不高看一眼,可惜這個慣例在楚王府卻是屢屢被破。

換一個心窄氣短的狂妄之輩,自是回去添油加醋大肆在主子跟前訴苦一番,也好博得上麵的憐憫,順便讓蕭家對楚王生了惡感。可毛管事這外院管事可不是當假的,既然能博得府上主子的信任,自然有他的本事。首先為人沉穩謹慎是必須的,且極會審時度勢,尤其他在外院管事,對朝中一些事也知曉些許,自是明白現在可不是楚王求著蕭家,而是蕭家求著楚王,所以每次來楚王府身段都放得極低。

今日後院老夫人傳來話,毛管事一聽是來楚王府,便心中隻叫晦氣。可主子發話了,他個做下人自然隻有跑腿的份兒。出門之前,胡大娘特意點撥了他幾句,他倒是對這次入楚王府大門有了幾分信心。

依稀記得半年多前可是他將九娘子從蘭陵接回來的,所以毛管事也曾對府中九娘子關注過,自然知曉當年楚王和這個蕭九娘可是有幾分小時候的情義在那兒。

有了九娘子這個敲門磚,想必這次定然能完成任務。

隻可惜眼前這個眼瘸的門房,連拜帖都不接便出言拒了,要知道他今日拿的可不是蕭家的拜帖,而是蕭九娘個人的拜帖。

毛管事幾不可查的直起半彎的腰板兒來,臉上的笑容也拉下了,斜著眼睛哼道:“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想著總是有幾分眼緣,也不想為難你。可你這人實在是狗眼看人低,今日我可不是來跟你耍嘴皮子閒扯淡的,我是代表我家娘子來送拜帖的。知道我家娘子是誰嗎?是你家主子的親表妹,是聖上欽封的懿榮縣主,當年我家娘子陪同楚王殿下同行蘭陵之時,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這拜帖你看都不看,便拒之門外,小心讓楚王殿下知道了,要了你小子的狗命!”

毛管事架勢擺得極大,將這門房唬得一愣一愣。

實在不能怨毛管事狐假虎威,而是素來有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一說,這門房守著王府大門,誰想從大門裡頭進去,首先便得打通這一關。可蕭家因與楚王不睦,每次還未入門首先在門房這裡就被擋了,也難為毛管事這偌大一管事扮得這副狗腿子模樣。

門房不由自主便將那拜帖接了過來,翻開一看上麵確實寫著懿榮縣主的字樣。

他麵露疑惑之色,到底是被毛管事給唬住了,招來另一名門房讓他看住毛管事,自己則拿著那封拜帖往府裡行去。

一直快到了楚王的書房外頭,他才反應過來這不管是不是什麼懿榮縣主,她也是蕭家的人啊,頓時感覺自己上了那毛管事的惡當。可恰巧常順從書房裡往外走,被其看到了,見此他隻能苦著臉捏著那封拜帖靠近前去。

門房已經做好被罵的準備了,常順聽完他的述說卻是麵露驚疑。

楚王和九娘約好,本是這會兒要去私宅的,常順才出來安排車架,沒想到這九娘子竟然來府上了。

常順素來跟在楚王身邊片刻不離,也是知曉其中許多端倪,按理九娘子不會是這麼不懂事的性格。又想起門房所言那毛管事以及蕭家來此那浩大的陣勢,常順麵色沉肅讓門房等著,自己則又扭身進了書房。

楚王一身出行的行頭,正坐在案幾前喝茶,見常順如此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多想。常順靠近前去,將拜帖恭敬遞上,又將從門房那裡打聽到的信息完整的敘述了一遍。

楚王擱下茶盞,接過拜帖來看,沉靜了須臾,纖長的手指在案上點了點。

楚王是何等人物,說是生了一副七竅玲瓏心肝也不為過,僅憑著隻字片語便將大致的情形分析了出來。

現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就是兩條路,拒還是不拒。

換著大半年前的楚王,自是怎麼省事怎麼來,怎麼與自身有利怎麼來,就好比之前九娘剛從蘭陵回來之時,他覺得與蕭九娘劃清界限,與己與她都甚好,便毫不猶豫的那麼做了。

這是他的本能,這是他之所以能在母妃逝世之後,小心翼翼在宮中在蕭皇後及成王陰影下活下來,所演練出來的本能。隻要與己身有利,他不介意利用任何人,甚至不介意利用自己。

他一步步從忍著屈辱靠著他人苟活的小透明五皇子,到深得承元帝寵愛,為眾人所忌憚的楚王,他付出的代價超乎他人想象,但他甘之如飴。因為他知曉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不需要靠著任何人,哪怕那個人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是他的父皇,他也能威懾所有人,他會站在至高無上的地方,去俯視這浩瀚廣闊的天下。

這是楚王潛藏已久的野心。

沒有人知道外人眼中殘廢的楚王,竟會藏著這樣的野心。

野心是什麼時候誕生的,楚王並不知曉,他隻知道當他有這種想法之時,他便一直為之而努力著。

為此,他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人人都說楚王冷漠無情不似人,手段狠辣非常,是承元帝手裡的一把快刀。大家都這麼宣揚著,似乎將自己捧得越高,多疑的承元帝便會忌憚他、嫌棄他、不用他。可楚王還知曉自己還有另一麵,這一麵隻有承元帝知曉,他也是一個缺少父愛渴望得到父親讚同的兒子。

且他是個殘廢。

楚王必須有弱點,至少在承元帝麵前他是有弱點的。

楚王一直知曉自己算不得是一個光明正大之人,他的許多行徑與行為都與正人君子大相徑庭,可楚王並不介意如此,早說了,他從來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而唯一的破例就是蕭九娘。

明明早已想好計劃好,卻是屢屢被打破。

從對趙王的那次小懲大誡,從動用宮中安下的釘子讓承元帝對孟嫦曦產生厭惡感,從那次當著趙王等人對她另眼相看,從開始放棄從孟家那裡動心思……

看似這些不顯山露水,實則無人知曉為此他付出了多大的心力。這種行徑在他來看是極其不能容忍的,非常時期他並不適合分散心力,卻是做了許多‘吃力不討好’之事。

楚王不是沒有分析過自己的心態,他知道也許和那個夢有關,可更多的卻是他想那麼做。

沒有理由,沒有緣由,想了,便那麼做了。

就好比無人能想象出,本是該在府中閉門思過的楚王,竟會安然的呆在一處私宅中為一名少女做著補習功課之事。

那麼此時麵臨的問題再度回到他的眼前——

拒還是不拒?

於大勢來講,他此時不該和蕭家牽扯上,一旦和蕭家牽扯上,雖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太大的障礙,卻是代表無儘麻煩纏身。

他的理智是這麼想,可他卻下意識撇除了這種想法。

他想起了那次安國公府花園之事後,她的種種遭遇;他想起了夢中那個冷漠的他,無視她所麵臨的艱難處境,及她所遭遇到的一切……

胸口突然蔓延上來一種奇異的感覺。

楚王伸出手指按了按心口,卻並沒有消除去。

那是不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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