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會兒的時間發生了如此多的事,又是痛訴又是打人又是做戲的,九娘這會兒也是有些累。
她半靠在軟墊中,小翠看了看她的手,道:“娘子的手都被撓破了,這六娘子下手也忒狠了,若是留下疤可怎麼辦?”
九娘瞥了她一眼,這小翠也是個妙人,蕭六娘還被九娘打得鼻青臉腫,估計幾日都見不了人又怎麼辦?
一時無話。
到了楚王府以後,九娘便被請去見楚王了。
方才兩人才分開,不過隔了一個多時辰再度相見,九娘的心情卻多了幾分詭異。
且不提之前楚王說的那句‘本王會負責’,自己在家中打架,還要拉了楚王來當救兵,這種感覺真是有些囧囧然啊。
楚王一身錦袍,肩上還披著狐裘,看來也是從外麵剛回來。見了九娘以後,上下端詳了她一番,心中鬆了一口氣,道:“本王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本事。”
話音未落,楚王便想起幾年前她似乎也是與人打架了,模樣狼狽的來找自己撐腰的事,那時小小的她,一臉倔強之色,看來這人也是個慣犯了。
九娘麵色微窘,抬手摸了摸自己耳邊的碎發,用來掩飾自己尷尬的表情。
楚王眼睛掃到一抹刺目的紅,劍眉頓時皺了起來,抓住她的手,凝視上麵那兩道血印子,臉色十分難看。
“受傷了?”聲音有些冷。
九娘想縮手,沒抽回來,“一點兒小傷,意外,意外啊。”
楚王冷哼一聲,“常順——”
不多時,常順便捧來了乾淨的水和傷藥,這種小傷找大夫卻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常順要上前幫九娘擦藥,楚王沒讓,反倒自己親力親為起來。
“坐好。”
楚王的麵色仍有點惱,他惱得不是九娘身為一個女子竟然和人打架,而是與人打架卻受了傷,從他的言語就可以看出。
“不是素來本事大嗎?本王見你兩次與人打架,都沒囫圇退回來。”
九娘老實的坐在軟榻上,榻旁是坐在輪椅裡的楚王,楚王持起她的手,用細白的棉布蘸了藥水給她洗傷口。
她這會兒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早就知道楚王是個愛記仇的,沒想到他連幾年前的事都還記得。
九娘尷尬的笑了笑,“這不是意外嗎。”
貴女們素來喜歡留長甲,隨便掃一下,就是幾道印子,這真是意外。
“頸上留了疤,怎地還不長記性?”
那頸上的傷疤是幾年前痛毆蕭七蕭八那次留下的,其實並不嚴重,隻不過留了幾道顏色極淺的白印子,平日裡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且有頭發和衣領子擋著,也不知道楚王是怎麼得知她頸上留了印子的。
九娘不禁摸了摸頸後,卻突然想起那日大掌磨蹭她後頸處那種炙熱的感覺,頓時身子一緊。
“以後若是想打人,讓小翠兩人上便是,本王將她們給了你,不是讓她們站在一旁看主子被傷的。”
楚王的聲音有些陰冷,話裡話外都是全然的袒護。也不知這楚王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不是嗬斥九娘不端之舉,而是告訴對方想打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九娘的心情有些囧囧然,她很想說若是讓彆人代了,自己可怎麼爽快怎麼出氣,隻是這種話她卻是不敢說的。
而楚王最後那句話的話音,也讓九娘心中升起了一種警覺。
彆人不清楚楚王的性子,她卻是再了解不過,她怕楚王遷怒小翠,趕忙辯解道:“小翠有給我幫忙啊,她幫我攔著其他人了,所以我才能痛毆那蕭六娘一頓。”
她特意將蕭如一人,曲解成為其他人,若是說一個,肯定說不過去,其他人卻是代表著很多人。其實小翠也有些冤枉,她是被九娘突然發作去打人給驚呆了,待其反應過來,整個事情已經結束。
楚王瞥了她一眼,懶得去拆穿她。在她手背上擦了一層碧綠色的藥膏,而後拿著細白的棉布將手包了起來。他將藥瓶子扔在常順所端的托盤上,拿了一塊棉帕拭了拭手。
“好了,說說今日這事到底怎麼回事。”
楚王並不清楚內裡,他本是在外麵辦事,卻突然有下麵人傳話來,說九娘在安國公府犯了錯被押去了安榮院,匆忙之間他命自己府裡下人找了借口請九娘去楚王府,自己則是從外麵直接回來了,也沒來得及弄清楚來龍去脈。
其實若是想也是能查到的,但當事人在此,他便直接問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蕭六娘幾個在學中詆毀我的名聲,我一時氣不過便和她們起了衝突。”九娘刻意輕描淡寫道,她半垂著頭,隱下臉上的情緒。
楚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沒有再問。
九娘則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知怎麼,她並不想讓楚王知道她為何會突然發作,即使她明知道楚王可能早就知曉,就算這會兒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可她依舊不想說。
*
靜謐的室中,楚王坐在書案後,小翠麵色蒼白的跪伏在下處。
從方才被常順叫了過來,小翠便有感可能是九娘子受傷之事,自己要受罰,嚇得肝膽俱裂,渾身都在打顫。畢竟主子是什麼為人,小翠即使不明白,但看看那些與她在同一處受訓之人便知曉了。
九娘子受傷,自己沒能護住,這就是是自己的失職。
哪知楚王卻是並未提起這些,隻是詢問起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小翠自是一一照實說了,也包括蕭六娘辱罵九娘之言,以及九娘在安榮院種種之語。
她出去傳了話便匆匆趕去了安榮院,自是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其實這次就算楚王不出麵,當時那種情景九娘子也能全身而退的。
聽完小翠講訴後,坐在書案後的楚王麵色晦暗莫名。
良久,他揮了揮手,道:“下去吧,若是有下一次——”
剩下的話,楚王並沒有說,小翠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趕忙叩了個頭,道:“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小翠退下後,楚王又坐了一會兒,才滾動輪椅去了旁邊一間房裡。
屋中一角的銅質獸首三足香爐中燃著薰香,香氣淡雅而又悠長。靠著窗邊的軟榻上睡了一人,小小的身子呈蜷縮狀,身子蓋了一層薄薄的綢被。
正是九娘。
擦了藥後,楚王便離開了,九娘坐了一會兒覺得十分無聊,不自覺中便睡著了。
楚王滾動著輪椅靠近前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他半垂著頭端詳榻上的人,眼中的光芒深沉而又晦暗。
上元節那日將蕭九娘送走後,楚王便回府了,他所中之藥隻是催情作用,並不厲害。洗了冷水澡後,又服了大夫所開之藥,楚王便歇下了。
睡著後,又開始做夢。
這次夢中卻多了一人,而那人正是他幾次看見在九娘身邊出現的王四郎。
夢中那個‘他’的情緒,是隱晦的,但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對王四郎此人的厭惡,一種說不上來的厭惡感。
本是感覺宛如螻蟻般的存在,可這螻蟻卻屢屢出現在‘他’的眼前,再認真說應該是出現在夢中的蕭九娘的眼前。一次、兩次、三次,楚王就像是在看戲一般,可漸漸竟感覺到有一種恐慌感,那種恐慌感極淡,在他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的時候——
夢,戛然而止。
連著幾日,楚王的心情都是煩躁的,這種煩躁被發泄去了成王身上,以至於成王連著很長時間都被各種事弄得焦頭爛額。而楚王心中的這種煩躁感,因著幾次去私宅都不見九娘,更甚。
楚王不是不懂世俗的人,那日他做了那種事,用世俗的眼光來看,算是毀了九娘的清譽,即使旁人並不知曉。楚王也並不是沒有擔當之人,換著她人,自是該對方倒黴,畢竟此時的他不宜談起婚事,可是換在她的身上,他卻有種理應如此的感覺。
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本是想養一個妹妹的!
楚王磨蹭著掌下的精致小臉兒,思緒渙散。
再次看見王四郎,給楚王的視覺撞擊感是極為強烈的,他甚至有種想一巴掌拍死對方的衝動,幸好他還算理智。
不過楚王也決定了,不管那個夢接下來是如何,對方最好識相點,若不然他不介意給對方找點麻煩,哪怕他背後是如今風頭正盛的王家。
九娘早在那大掌在自己臉頰磨蹭時,便醒了。
可是她不敢動,手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楚王慣用的薰香早已暴露其的身份。
九娘感覺有一陣麻癢順著臉頰往頭皮處竄去,她歇力不讓自己顫抖,心裡同時哀求著楚王趕緊住手。
可對方非但不住手,反而更加放肆了,掌心磨蹭著她臉頰下方靠近頸處的位置,同時手指襲上了她的耳垂。
揉弄、輕捏、撥弄……
楚王他到底想做什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