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翠出去後又回來了,麵色有些凝重:“王妃,宮裡給趙王府成王府兩邊都下發了聖旨,與給咱們家小主子賜名的聖旨是一道下來的。那兩個府上的兩位公子也都被賜了名,說是陛下給咱們小主子賜名時,突然想起了那兩位公子,便一道將名兒賜了下來,這事情已經在前麵傳開了。”
小翠突然說兩位公子,九娘還有些不解,不過轉瞬間就明白了。趙王府和成王府各有庶子一名,還是那會兒趙王和成王剛開府沒多久時,和府裡的姬妾所生。可惜這兩人打錯了如意算盤,承元帝並不喜這種行徑,連個名兒都未賜。
沒有被賜名自然上不了玉牒,也入不了宗嗣,更不用說爵位封號什麼的,旁人稱呼其也隻能叫做公子。
承元帝一直視這兩個庶孫為無物,平日裡連蕭皇後和劉貴妃都不敢當著人麵提,更不用說帶進宮了,也不知今日是抽了什麼風,竟然給兩人賜了名。
九娘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便是打臉。
這確實是打臉,什麼時候不挑,偏偏挑了木木滿月這一天。給三個孩子一道賜名,這可不是什麼突發奇想,順便而為之舉,這是將小木木的身份和那兩個姬妾所出的庶子放在一處論之。
可這是能一起論之的嗎?小木木乃是正兒八經的嫡出,親爹是親王,親娘是親王正妃。那兩個庶子親爹身份倒是不低,可惜親娘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賤婢。
這話可不是九娘因為私怨說的,而是當年承元帝所說。
當年趙王府和成王府喜獲麟兒,給宮中報了喜,承元帝當場發怒,斥趙王成王行為不端,說下此言。
按理說,承元帝此言算不得過格,時下大齊重倫常講嫡庶,不光是王公貴族家,連平民老百姓家也是如此。可若是身為一個祖父之言,卻是有些刻薄了。經過此事之後,趙王和成王也算是明白這個父皇的心思,夾起尾巴來再不敢提什麼皇孫之事,打定主意要大婚生出個嫡子來,讓承元帝無話可說。
當年這事算不得什麼隱秘,所以九娘也是聽說過了。可如今恰恰也是承元帝自己打自己臉,推翻了自己以前的言論,為了降低皇長孫的影響力,硬是給小木木添了兩位兄長出來。
真是好啊!
楚王府誕下皇長孫的消息還在外麵流傳,這風頭還沒過,滿月酒筵宴還未散,突然這皇長孫便不是皇長孫,變成排行三。
這不光是在打她兒子的臉,也是在打楚王府的臉。
九娘從來不是一個在意出身及身份貴賤之人,至於兒子是不是皇長孫對她來說也並不重要。她在意的是這件事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一個剛足月的孩子被人拿來做筏子,這就讓她尤其不忿。
“王妃您千萬彆生氣,這事如何大家心裡都清楚,隻會說宮裡那邊的是。”小翠勸道。
九娘抹了把臉,笑得譏諷:“就算生氣也沒用,那可是九五之尊。你說事情在前麵傳開了,那殿下肯定知道了,也不知他會不會多想。”
她一個女人都如此生氣了,作為男人又是當爹的他心裡肯定不好想。
“奴婢命人去前麵打探打探。”
“快去。”
*
趙王接到隨從報來的信,本來暗沉的臉色頓時亮了起來,甚至隱隱帶著幾分笑意。
他當即站了起來,對坐在主位上的楚王拱了拱手,“五弟,皇兄失陪了,宮裡下了聖旨,皇兄我得回府接旨去了。待接了旨,皇兄再來給你賠不是。”
楚王舉了舉手裡的酒盞,淡然道:“皇兄自便就好。”
趙王點點頭,急匆匆的便離開了。
這一出自然落在場上無數人的眼中,趙王突然離開,言語之間又提到什麼聖旨,再加上那滿臉喜色,都說明了一個問題,趙王府有喜事發生了。
可什麼喜事才會讓趙王如此喜悅流於言表?好奇的人很多。
這股好奇還未淡去,緊接著成王也站了起來,說出與趙王如同一轍的言辭,然後離開了楚王府,這下好奇的人更多了。
這時,常順接到報信,湊到楚王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楚王臉色未變,眼神卻森冷了下來。
‘哢’的一聲,楚王手中的酒盞出現裂紋,常順趕忙從他手裡接了過去,又給他換了一隻酒盞。
筵宴還在繼續,可心思還在筵宴上頭的卻沒幾個。
各家各府的消息都不慢,隨著一個個隨從在筵宴上出現而又隱沒,這個消息很快被眾人得知。
原來陛下不光給楚王府這邊下發了聖旨,成王府趙王府那邊也有。如今這皇長孫的名頭花落誰家,可就說不準了……
與此同時,趙王府裡,趙王手攥明黃色聖旨,滿臉都是笑意。
“這打臉打得未免也太快了,我讓他得意!公子呢?快將人找來,好好收拾一下,咱們再去楚王府喝滿月酒。”
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成王府裡。
所以當趙王帶著皇孫穆梵,成王帶著皇孫穆弘,再度出現在楚王府滿月宴上,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簡直就是來砸場的!幸好楚王為人淡漠,不管對方怎麼撩撥他,都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由此反倒顯得趙王成王為人有些淺薄,不過也是能夠理解的,本是悒鬱不忿,突然天降大喜,會有些得意忘形也是應當的。
東宮,太子接到這一消息後,除了苦笑,也隻能是苦笑。
“父皇這是想乾什麼呢?這麼明晃晃的打五弟的臉,又何嘗不是打他自己的臉。”
福泰垂著頭在一旁,沒有敢接腔。
“罷了罷了。”太子喃喃,“左不過他也是為了我……”
最後這一句聲音很小也很低,甚至連一旁的福泰都沒有聽清。
*
申時剛過,楚王府的筵宴便散了。
換著以往這種筵宴差不多要持續到晚上,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人,大家也都識趣,用罷了宴便一一告辭了。
前麵發生的事自然也傳到了九娘的耳裡,憤怒的她恨不得親自上陣給趙王成王一人一耳光,可更多的卻是一種擔憂,她怕楚王心裡會不好想。
聽下麵人報來楚王在外書房,九娘想了又想,還是沒有去。
天色漸漸的暗沉下來。
大抵今兒個楚王府上下,沒有一個人是心情的好的,連外頭灑掃的粗使婢女都知曉今天府裡發生了事兒,主子們心情都不好,連笑都不敢笑了。
眼見到了天黑,楚王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九娘又等了一會兒,才命人傳了晚膳。用罷晚膳,九娘去看了看東廂讓奶娘們哄著的兒子,在那裡呆了一會兒,才又回了房。
楚王還是沒有回來,九娘本想讓小翠再去前頭打探一下,最後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九娘進了浴間沐浴,出來的時候發現楚王正安坐在軟榻上,神情淡然的看著手裡的一本書。
見她出來,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臉。
九娘心裡一鬆,又有些高興,“殿下用晚膳了麼?”似乎感覺出自己聲音裡的異樣,她努力放平穩聲音,又道:“若是沒有,我命她們去準備些。”
“好。”楚王點了點頭。
不多時,吃食便送上來了。
楚王用了膳,略坐了一會兒,便去浴間裡沐浴,九娘自然跟過去服侍了。期間,夫妻二人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提今日所發生之事。
熄了屋中的燈盞,隻在牆角處留了一盞暈黃色的燈,淡紫色的簾幔低垂,半遮半掩著榻上交纏的兩個人……
迷迷糊糊、半沉半浮之際,九娘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咱們兒子該有的一切,以後都由我這個做父王的給予……”
九娘聽懂了他的話,勾出一抹笑來,環住對方的脖子,“好。”
彆人給的,咱們也不稀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