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回府之後,猶豫再三,還是將此事告知了九娘。
九娘先是一怔,之後臉上露出一抹悲色,聲音有些激動:“他到底想做什麼?”
楚王緊緊的抿著唇,勸道:“既然父皇下了命令,你就去吧,先看看情況再說。”
“可……”九娘頓了頓,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楚王歎了一口氣,將她攬進懷裡,輕聲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不會讓那件事發生。”
次日,宮裡便有馬車來接九娘了。
九娘聽到下麵人來報,先是一愣,之後麵無表情的讓蓮枝等人服侍她更衣梳妝,然後命奶娘將小木木抱了過來,給他換了一身出門可以穿的衣裳,讓奶娘和小翠準備好木木出門要用的物什,例如尿布小衣裳之類的,便準備帶著兒子出門了。
九娘用一件湖綢披風將小木木裹了起來,天氣慢慢轉涼,今天又是陰天,也免得孩子吹風著了涼。她先抱著兒子坐了軟轎到了大門處,之後改換宮裡的馬車。
今天九娘進宮不光帶了小翠,還帶了一個奶娘和小燦蓮枝。
既然承元帝說讓她多帶孩子去東宮給太子解悶,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來的,奶娘是以備不時之需,至於小翠蓮枝三人,則是為了看好兒子。
東宮不比其他處,就算九娘知道太子是個好的,可誰知道會不會其他人借機對木木下手,尤其在這麼敏感的時候。兩輩子就這麼一個心肝寶貝,九娘不得不防。
所以九娘給小翠幾人的命令就是,看好木木,保持警惕,所有要過嘴的東西一概不要吃。尤其是木木和奶娘,更是重點保護對象。
馬車一路通行,很快便到了東宮大門前。
早早就有引路內侍在東宮門前候著了,九娘並不認識他,不過他自報家門乃是紫宸殿裡服侍的。
九娘心下了悟,接她入宮的馬車是承元帝派來的,引路內侍是紫宸殿服侍的,那麼就是代表整件事是承元帝自作多情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自作多情,作為九五之尊,承元帝若是做了何種決定,是沒有人敢質疑。而如今九娘隻寄望太子不會有那種想法,給他們留有一些可以回轉的餘地。
九娘真希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一睜眼睛,夢便醒了。因為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太糟糕。
不容多想,一眾人被引去了浩然殿。
一路上,那名引路內侍言語含蓄,但話裡話外機鋒甚多。大抵的意思就是讓九娘眼睛放亮一些,不要惹了太子生氣,也不要引來太子猜疑,更不要透露此行是承元帝的意思。那阮側妃不是九娘的好友嗎?就當是來訪友了。
九娘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那名內侍。
這內侍初始還能麵帶虛偽的微笑,很快便維持不住了,他剛想用眼神警告九娘,誰知九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頭便走了。
他心中暗罵一聲,快步攆上九娘,一直到快到浩然殿的時候,他方轉移了腳步。原來前方不遠處還有幾名內侍等著他,手裡捧著幾個錦盒,他過去與人彙合後,便匆匆往浩然殿行去。
他們是奉承元帝的命令,給東宮送藥材來的。
九娘冷冷的想,真是好安排,好設計,好一個承元帝!
“王妃……”小翠擔憂道。
九娘對她搖了搖頭,很快幾人便被人迎了進去。
阮靈兒對九娘的突然到訪十分驚訝,但心裡也是很高興的。
太子病體未愈,她日日守在一旁侍候,雖大小事情都有內侍宮人代勞,並不會讓她累著,但成日裡看著太子病體虛弱的樣子,還是讓她既擔心又焦慮。尤其整個浩然殿裡氣氛低迷,更是讓她有一種喘不過來氣的感覺,九娘的出現對她來說,無疑是一道光。
“怎麼今日想到來看我了?”
九娘笑了笑,“其實也不光是來看你的,我家殿下說太子殿下成日裡悶著養病,肯定也是非常無聊的,便讓我帶兒子來探望太子殿下。”她伸出手指,逗逗懷裡的兒子,“小木木,咱們去看看太子伯父好不好,你要不要去啊?”
這時候的小孩子,哪裡聽得懂大人的話,不過小木木也知道阿娘是在和自己玩,咯咯笑著去抓九娘的手指頭。
阮靈兒見到如此可愛的嬰兒,心都化了,眉宇間的輕愁也淡了不少。
“殿下剛好醒著,我這便領你進去。”
太子正疑惑的問福泰哪裡小孩兒的笑聲,就見自己側妃領著楚王妃進來了。看到九娘懷中一臉笑的白嫩小娃兒,太子不禁眼神一亮,臉上也露出一抹溫軟的笑容來。
福泰將太子撐坐了起來,又在他背後塞了兩個鬆軟的靠枕。
“五弟妹你來了,不用行禮,坐。”
九娘對太子福了福身,便在榻前的月牙凳上坐了下來。
“怎麼今日把晟兒也帶來了?晟兒看樣子似乎又吃胖了些。”
九娘答:“繈褓裡的孩子見風漲,這臭小子如今越來越沉實了。妾身本是打算來探望阮側妃,我家殿下說太子殿下您成日裡悶著養病,肯定也是非常無聊的,便讓我將晟兒也帶了來,說是給您解解悶。”
太子失笑:“倒是讓五弟惦記孤的身子了,孤並無什麼大礙。”
福泰在一旁湊趣問:“殿下,要不要將小皇孫抱來看看,您看他笑得多歡實啊。”
太子眉眼間都是笑,點了點頭。
福泰走上前來,對九娘笑了笑,九娘看了他一眼,給兒子理了理衣裳,又摸了摸尿布乾濕與否,才將孩子遞到他的手中。福泰將孩子接了過去,到了陌生人的懷裡,小木木有些不能適應,但還是沒哭,隻是拿小眼神瞅九娘。
九娘看著兒子望過來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沒掉落下來。她強撐起笑來同阮靈兒說話,眼角餘光卻一直沒放鬆那邊。
太子起先是不敢觸摸小木木的,他一身的藥味,生怕熏到孩子。見小木木並無什麼不適之意,才伸手摸了摸孩子白嫩嫩肥嘟嘟的小臉兒。
福泰是個機靈的,知曉太子沒有力氣抱孩子,便讓一旁的小內侍拿來幾隻靠枕,圍在榻沿放著,然後將小木木放在床榻上太子和靠枕之間。
木木已經五個多月大了,可以依靠外物坐起來,他穩穩當當的靠坐在靠枕上,福泰在一旁看護著,也因此就形成了這樣一副畫麵——
太子靠臥在榻上,木木坐在他的身前,福泰又命人找來兩個小娃兒玩的小玩具,遞給他。因為離了親娘而顯得有些沉悶的木木,頓時又樂嗬起來,揮舞著手裡的玩具,噢噢笑得十分愉快。
福泰無聲無息來到九娘的身邊,恭敬道:“若不然側妃娘娘陪著楚王妃去側殿裡坐坐吧,王妃娘娘您放心,奴婢會幫你看好小皇孫的。”
九娘望著他的眼睛,之後移開視線,道:“我將侍女和奶娘留在這裡吧,這孩子你彆看他這會兒笑得樂嗬,哭起來是誰都哄不住的。且福內侍畢竟沒照顧過小孩子,留個人也能給您幫把手。”
言畢,她招了招手,小翠和奶娘便上了前來,對福泰恭敬行禮。
“這正好,若是小皇孫哭了或者尿了,咱們這浩然殿裡可真沒人知道該怎麼辦。”福泰笑嗬嗬道。
九娘和阮靈兒去了側殿,臨走時給了小翠一個隱晦的眼神。
……
九娘並沒有在側殿呆太久,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樣子,福泰便命人來請她了。
太子因為精力不振已經歇下了,小木木也在奶娘懷裡睡著了。
九娘和阮靈兒告辭時,阮靈兒還有些依依不舍。
在這東宮裡,除了太子,她幾乎沒什麼可以說話的人,今日和九娘聊了一會兒,她似乎又重回了當初在國子監的時光。
“九娘你若是有空的話,記得來看我。”頓了頓,她似乎意識到這種要求有些無禮,有些赧然道:“若是沒空就算了。”
九娘點了點頭,“放心,我有空就來看你。”
怎麼可能沒空呢?沒空也得有空。
阮靈兒將九娘一行人送到東宮大門,方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
之後,隔了兩日,九娘又來了。
阮靈兒非常高興,與上次一樣,九娘留了木木陪太子,自己則是和阮靈兒去了側殿說話。
這次在東宮呆了近一個時辰的樣子,待九娘等人走後,太子將阮靈兒支走,隻留下了福泰一個人。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與方才笑聲連連的太子相比,此時他的臉色格外不好。
做了幾十年的太子,哪怕他此時臥病在床,形容枯槁,那渾身的氣勢也十分懾人。隻是太子極少會表現出這樣一副樣子來,大多的時候他都是溫和的。
福泰一愣,垂下頭,也不說話。
“怎麼?連你也要瞞著孤?”
福泰急道:“殿下,奴婢沒有,隻是……”
“隻是什麼?”
福泰知曉瞞不住太子,一咬牙,道:“其實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是陛下那邊有人來交代奴婢,讓奴婢多安排小皇孫與殿下您多處處。”他猶豫地望了太子一眼,勸道:“殿下您不要想多了,其實陛下也沒有其他彆的意思,就是覺得您成日裡悶,找個人來給您解悶罷了……”
“多處處……沒有其他彆的意思……”太子喃喃。
良久,他疲累的揮揮手,闔上雙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