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討教,便要拿出最硬氣的本事,我若用棋,反而是看不起居士,”王之薇笑問:“那麼,居士是應,還是不應?”
“應。”鐘意點頭,轉向玉夏道:“去取我的琴來。”
王之薇來時,便帶了古琴,令人取來,隨意撥弄一下,便聽琴聲錚錚:“此為雷氏琴,出自蓉城雷氏之手,名九霄環佩。”
如同劍客比試一般,琴師相鬥之前,也會向對手介紹所用古琴,以示尊敬。
鐘意同樣撥了琴弦,那琴音鬆勁,她道:“此梁州宋氏仿司馬相如舊琴所製,通體黝黑,隱有幽綠,名為綠綺。”
“五娘是名聞天下的貴女,居士是世人稱頌的新相,”益陽長公主坐在上首,含笑道:“我便沾個光,為你們做裁判好了。”二人自無不應。
“討教之前,我仍有句話要問,”王之薇坐在琴前,笑吟吟道:“居士若是輸了,又該如何?”
“輸了便輸了,”鐘意淡然道:“有什麼要緊?”
王之薇微怔,輕歎道:“雖未比試,我先輸一籌也。”
她手指落在弦上,說了聲請,開始撥弦,琴聲清幽冷寂,凜如飛泉,鐘意隨之在後,琴聲縹緲自在,彆有幽幽。
她們所奏琴曲皆是前朝琴師賀若弼所譜,王之薇所奏為《石博金》,清越激昂,鐘意所奏琴曲名為《清夜吟》,幽然靜寂,雖然作曲者同為一人,曲風卻截然不同。
太原王氏乃是世家大族,越國公府卻是關隴出身,鐘意未出閣前,便與王家五娘子並稱,盛名之下無虛士,二人皆非泛泛之輩,輕攏慢挑之間,琴音似流水傾瀉,頗有繞梁之態。
琴曲奏完,場中人皆靜默不語,連事先說要做裁判的益陽長公主也未做聲。
鐘意指尖輕輕拂過琴弦,微有不舍,向玉秋道:“收起來吧。”
益陽長公主回過神來,撫掌笑道:“二位一時瑜亮,難分高下,我聽得入迷,方才竟連話也說不出,便是平手如何?”
“不,是我輸了,”王之薇搖頭道:“《石博金》清越,更易出彩,《清夜吟》低幽,合奏時難度更大。”
鐘意則道:“曲子是自己選的,怎麼能將難度計入考量之中?五娘不要這樣說。”
“輸了不算什麼,輸不起才沒臉,”王之薇婉拒了鐘意的好意,起身向她一禮,含笑道:“之薇此前自視甚高,以為長安無人,今日見過居士,方知自己不過足下塵泥,心悅誠服。”
“五娘精研琴道,我亦如是,”鐘意起身還禮:“若論其他,未必能勝。”
“都了不起總行了吧?”另有隨王之薇同來的女郎笑道:“二位你誇我我誇你,往來行禮,不知道的,以為是拜天地呢。”眾人一時哄笑起來。
王之薇笑道:“這把琴伴我多年,今日便贈與居士,望請不要嫌棄。”
鐘意趕忙推拒:“君子不奪人所好。”
“無妨,名琴便該贈與懂琴之人,居士再推辭,便是看不起我了。”
已經是傍晚,夕陽西下,王之薇辭彆道:“我與晚庭的婚事便在明年,日後也會久留長安,居士若不嫌棄,隻管去府上做客。”其餘女郎也紛紛邀請。
益陽長公主是長輩,不好相送,鐘意倒是無妨,一路送到了青檀觀山門處。
“我今日輸給居士,明日卻未必會再輸,”王之薇上了馬,握住馬鞭,回身看向鐘意:“他日再來討教,居士不要手下留情。”
鐘意笑道:“不會。”
其餘幾位女郎也道:“我們不似五娘出色,卻也有些微末本領,若來叨擾,居士不要嫌煩。”
“諸位若不嫌此地寒簡,隻管前來,”鐘意笑吟吟道:“我必掃榻相迎。”
眾女郎齊聲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夕陽餘暉漫漫,映的天地絢爛,萬物似乎都染了一層金輝,一行人策馬揚鞭,往長安去,說笑聲不絕。
王之薇回頭,灑脫一笑:“居士,就此彆過。”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照常送十五個紅包,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