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活了二十年,從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的人,一時反倒不知如何應對,半晌,方才冷笑道:“秦王殿下,我是黃門侍郎沈複之妻,已故越國公之女,現任越國公之妹,不是可以你可以信手揉捏的麵團。強占臣妻,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禦史言官如何言說,陛下又會如何,你想過嗎?”
“阿意,我知道你心裡怨我,可我待你的心,卻是真的,我是真心想娶你,做我的王妃的,”李政伸手去觸碰她麵頰,卻被冷冷撥開,他也不介意,溫聲道:“但凡我狠心一點,就該趁你昏睡,先占了你身子,可我怕你傷懷,都沒舍得動你一根手指頭。”
他這語氣輕柔,鐘意卻是悚然一驚,怒道:“你敢!”
“我怎麼不敢?”李政笑道:“你當那人把你送給我,為的是什麼?叫你陪我吵嘴,打我巴掌逗趣兒嗎?”
“他是他,我是我,他有什麼資格將我送給你?”鐘意心生屈辱,怒道:“那人究竟是誰?!”
“還是等改日,他親口告訴你吧,不過你那麼聰明,想也能猜出幾分的,”李政卻不肯明言,隻含笑道:“至於強占臣妻,倘若你不是沈侍郎的妻室,想必便沒有那麼多問題了吧。”
鐘意如墜冰窟,顫聲道:“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有些東西,想拿給你看。”李政自袖中取出一份文書,展開後推到她麵前去,他道:“阿意,這是誰的字跡,以及是真是假,你該能認得出吧?”
鐘意死死的盯著那份文書,心中翻江倒海,全然亂了,人沒說話,眼眶卻濕了,她彆過頭去,恨聲道:“是你逼他寫的,幼亭哥哥不是自願的!”
李政溫柔的笑了笑,沒有做聲。
鐘意心中酸澀,另生惶恐,伸手握住那份文書,想撕了了事,卻被李政眼疾手快的搶去,握在了手裡。
“阿意,你既說是我逼沈侍郎寫的,還這麼在意做什麼?”他道:“有了和離書,我再娶你,怎麼能算是強占臣妻?”
“和離書也要兩人簽字才行,”鐘意眼眶通紅,冷冷道:“我不見到他,是決計不會簽的。”
“我也這麼覺得,”李政握住她手,溫柔道:“阿意,你不點頭,我絕不強逼你嫁。”
“你若肯這樣敬重我,便不會將我帶到這兒來了,”鐘意卻不領情,推開他手,道:“秦王殿下,你便不要再裝好人了。”
“我以為我藏得挺好的,沒想到還是被阿意看見狼尾巴了,”李政隻是笑,笑完又道:“好了,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仔細累壞身子。”
鐘意不曾做聲,目光警惕的看著他,等他離去,李政忽然笑了,忽然手臂前伸,攬住她腰肢,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鐘意驚駭交加,連忙推他,然而力氣有限,卻是推不開,她又惱又恨,在他舌上重重咬了一口,隨即便覺口腔中有腥甜氣彌漫開來。
她以為李政會退縮的,不想他一點也不在意,糾纏許久,方才依依不舍的鬆開,鐘意怒到極點,用儘全身力氣,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這一下力氣不下,李政被帶的歪過頭去,他隨意揉了揉臉,有些無奈的笑著看她。
鐘意心中那股火氣越燒越旺,目光左右一轉,便見一側案上擱著拂塵,上前執起,惡狠狠追著他打。
李政這一回卻不生受了,動作敏捷躲開,鐘意追上去,一路到了外室,都沒沾到他衣袍的邊兒。
鐘意再傻,也知道他是有意逗弄自己了,再想方才那一幕,倒像是打情罵俏,恨恨的將他趕出去,猛地將門關上。
直到這會兒,李政臉都是麻的,明日非腫起來不可,心腹見著,低聲道:“您回去抹點藥吧,否則叫人見了……”
李政立在室外,瞥見內裡燭火熄了,方才笑道:“知道了。”
“我觀女郎心性堅韌,絕非外物所能動,”心腹道:“殿下何必拿那些話招惹她呢。”
“她今日怕也憋了一肚子火,堵了滿腹委屈,”李政語氣憐惜,低聲道:“能發泄出來也好,免得她獨自生悶氣,那才傷身。”
心腹聽得一怔,又道:“那份和離書,女郎怕是不會肯簽的……”
“我們這樣的身份,簽與不簽又有什麼影響?”李政取了帕子,隨手按住臉頰,道:“我隻想要她死心而已。”
心腹不太讚同,但也沒說什麼潑他冷水,隻道:“怕會很難。”
“人心都是肉做的,”李政道:“水滴石穿。”
……
第二日清晨,李氏往前廳去用早膳,隻見沈安沈複兄弟,卻不見鐘意,微生詫異,再見很少同他們一道用早膳的沈老夫人也到了,更是奇怪:“幼亭,阿意呢,怎麼不見她?”
沈複麵色僵白,恍如失了三魂六魄,還未答話,安國公便憂心道:“這是怎麼了?前幾日你大哥身體不適,今日卻輪到你了,吃過藥沒有?”
沈老夫人見狀,隱約能猜度幾分,目光轉向沈安,便見他向自己點頭,微鬆口氣之後,又有些擔心次孫。
“我還好,”隻一夜功夫,沈複嘴唇便有些皸裂,他道:“歇一日便無礙了。”
李氏聽他這樣言說,卻更憂心,起身過去,在他額頭一探,道:“你若不適,可彆硬撐著,要說出來才好。”
沈複勉強向她一笑,道:“阿娘,我真的無事。”
李氏心中擔憂,又道:“阿意呢,我聽說她昨日去莊子裡尋你了,怎麼,她也身體不適,才沒來嗎?”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你自己最愛說的,今日怎麼這樣聒噪?”沈老夫人拿竹筷敲了敲麵前瓷碗,清脆響聲中不滿道:“吵得我耳朵疼。”
她今日有些古怪,沈複沈安兄弟倆也一樣,李氏心中不安,轉向沈複時,便肅了容色:“阿意呢,到底是怎麼了?幼亭,你說!”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沈複將手中筷子擱下,垂了眼睫,聲音輕不可聞:“我與她……和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