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贈與(2 / 2)

鐘意 初雲之初 8598 字 8個月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李政並未催馬,攬住她腰身,慢悠悠回刺史府去:“阿意,彆擔心,有我在呢。”

月光清皎,慵懶的撒了一地,二人同乘而行,正是繾綣,鐘意倚在他溫暖的懷裡,心中便覺安然,思及前世,忽然道:“喂。”

李政不開心道:“叫我政郎!”

“好好好,政郎,政郎,”鐘意忍俊不禁,又道:“原來你會吹簫嗎?”

她道:“前世做了幾年夫妻,都沒見你吹過。”

“大概是怕破壞掉曾有的美好回憶,索性也就不告訴你了,”李政不知前世那個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此刻也隻能忖度道:“應該是這樣吧。”

“郎君琴棋書畫一團糟,簫聲倒極美。”

鐘意笑問道:“是跟誰學的?”

“同我母親,”李政有些感懷,道:“那是她生前最為精擅的樂器。”

鐘意聽罷,也有些感慨,道:“若有空閒,改日再為我吹一曲吧。”

“何必改日?”李政笑道:“你若喜歡,我令人去取簫來,在你窗外吹一晚。”

“還是免了吧,”鐘意搖頭失笑:“刺史府中人多,仔細擾人清夢。”

“罷了罷了,那便改日吧,”李政揶揄道:“我隻吹給我們阿意聽。”

鐘意笑著嗔他:“油嘴滑舌。”

二人正說笑間,卻覺麵上一涼,李政臉色轉為肅然,鐘意也笑不出了,眼見地上飛快濺出一個個銅錢大的水點,兩人的心,也漸漸沉了。

黃河決口才沒多久,竟又下雨了。

“天要亡此地!”李政長歎口氣,用披風裹住鐘意,催馬疾行,飛速往刺史府去。

……

大雨滂沱,連綿幾日,連帶著眾人的麵色都是陰沉沉的。

“實在不行,秦王殿下便帶居士與太子先行離去吧,”丹州刺史愁眉苦臉道:“自臨近諸州調用那麼多人力,方才重鑄堤壩,現下這場雨來勢洶洶,若再發水,丹州怕就保不住了。”

“你們都留在這兒,我哪有走的道理?”李政搖頭,又向鐘意道:“居士覺得呢?”

鐘意道:“我當然也不走。”

“現下要做的,還是加固堤壩,丹州地處中上遊,此處堤壩崩潰,下遊諸州境況,怕會更加糜爛。”

李政麵色平靜,但鐘意還是在他神情中察覺到幾分愁意,他思忖半晌,道:“從臨近諸州再調用人手,先以丹州為重吧。”

眾人應聲,滿麵陰雲的退去,李政卻取了蓑衣,準備親自往堤壩處巡視,鐘意道:“我同你一起。”

李政深深看她一眼,道:“好。”

情況遠比想象中危險,鐘意與他一道過去,便見渾濁河水距離警戒線已經不遠,倘若雨勢不停,再過幾日,興許此處便會再度決堤。

此時仍在降雨,堤壩之上遍是人聲,無數民夫肩扛沙袋,往來加固堤壩,李政與鐘意好歹還穿了蓑衣,他們卻隻是粗布爛衫,暴露於雨下,天氣微有些涼,人聲卻在此處沸騰。

鐘意同李政在此處站了不久,卻見有一行人身著蓑衣,匆匆過來,側目去看,為首之人竟是宗政弘。

“殿下怎麼來了?哦,居士也在。”他聲音有些沙啞。

“事態嚴重,”李政道:“我不來見過,委實難以心安。”

鐘意則道:“這些人都是……”

“有城中災民,還有折衝府軍,”宗政弘隨手抹去麵上雨水,道:“還有些是相鄰州郡裡調用過來的。”

李政頷首,轉身往不遠處草棚中去,察覺鐘意沒有跟上,有些詫異,回過身去,輕輕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鐘意回神,跟上去,輕聲道:“隻是覺得這些人,很值得尊敬。”

“居士心腸太軟了,”宗政弘看她一眼,道:“災民前來襄助,便有飯吃,府軍前來,另有功勳,物有所值而已。”

“黃河隨時都能決堤,不管是為了什麼,他們有膽氣在此處操勞,便值得敬佩,我不如他們。”

鐘意抬眼看他,道:“先前在驛館中時,長史還曾十分看重庶民的力量,現下怎麼改了?”

“看重庶民的力量是一回事,敬重這些個體又是另一回事,”宗政弘蒼白憔悴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道:“這並不能相提並論。”

“我先前也不明白,這一路行走,見了很多,也知曉自己之前的看法,錯的有多離譜,”鐘意輕輕搖頭,道:“長史,販夫走卒也有氣節,也不乏傲骨,隻是他們出身低微,學識淺薄,沒有人為他們著書作記而已。”

宗政弘不置可否:“居士的說法,倒也很有新意。”

鐘意並不同他爭辯,閉口不再言語,李政笑著捏了捏她的手,轉頭同宗政弘說起具體諸項事宜。

約莫過了兩刻鐘,那二人方才停下,宗政弘留下督理諸事,李政則要返回刺史府,統籌諸事。

鐘意同他一起出了草棚,便覺有道目光落到自己麵上,下意識回身去望,卻見不遠處林木之下,立著一個跛足道人,手持鬆杖,笑吟吟的向她招手。

鐘意心中一動,趕忙過去。

李政回身一看,便見她已經走出幾步,遠眺她所去方向,卻無人在,詫異道:“阿意,你做什麼去?”

鐘意卻沒聽見他聲音,一路到了那道人身前去,才見他被發跣足,連身上道袍,都沾染上了泥土。

此人已有通神之能,什麼東西能令他這樣?

鐘意驚詫道:“道長……”

那跛足道人似乎是要給她什麼東西,鐘意趕忙伸手接了,卻見他放在自己手心裡的,赫然是一團泥巴。

“算我最後再做件好事,”他笑道:“拿去碾碎,撒在堤壩上吧。”

說完,他拄著拐,搖搖晃晃的走了。

鐘意卻是心中一顫,連手心都燙了:“道長,這是……”

那道人回頭,向她一笑:“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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