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壩既成, 丹州諸事便了了大半,李政與一眾屬臣收拾行囊, 準備返回長安, 而皇帝的聖旨, 也在這時到了。
懷安居士得神仙襄助,以神鬼莫測之手段重鑄堤壩, 居功至偉, 皇帝令加從一品開府儀同三司, 位同三公, 仍舊領侍中銜,加賜尚書劍,金千兩。
鐘意原還有些憂心,唯恐因太子之事, 而遭到皇帝責難,現下有此功勳, 倒也鬆一口氣。
宣旨時,李政便在近側, 笑吟吟道:“阿意好生厲害, 前朝雖也曾有過女相, 但也隻是官至宰相,如你這般位同三公的女郎, 卻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那不也是從一品嗎?”鐘意揶揄看他, 道:“天策上將領正一品銜, 秦王爵位也是一品, 這話叫你誇出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好啦好啦,”李政也不同她爭辯,隻道:“總而言之,很厲害就是了。”
鐘意忍俊不禁,見左右無人,忽然斂了笑意,低聲道:“怎麼沒說太子與東/宮屬臣如何?”
“父皇專程寫了信給我,”李政並不瞞她,道:“我此次回京,一是述職,二是帶太子回去,三來,則是令我將蔡滿等人明正典刑,於丹州就地處死,以平民憤。”
“倘若父皇大發雷霆,於皇兄而言,反倒是好事,可現下這般無波無瀾,”他輕輕搖頭,道:“怕是真的不妙了。”
太子一係的屬官犯下這等驚天動地的大案,即便皇帝想遮掩,怕也要耗費無數心力,更彆說這正撞在他想廢太子,改立李政的關頭上。
鐘意輕歎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卻聽李政繼續道:“那事鬨得太大,皇兄即便一無所知,也不免受到牽連,我在長安的親信送來消息,皇後在太極殿外脫簪待罪,已經跪了兩日了。”
“啊,”鐘意雖不同情,卻也不免小小的訝異一下,又道:“她受得住嗎?”
“直到她暈死在殿前,父皇也沒見她,隻叫請了太醫,送回清寧宮去,”李政道:“我觀父皇心意,即便不會廢後,怕也差不多了。”
皇後畢竟是李政名義上的生母,廢後是不可能的,但從此以後再如同先前那樣統轄六宮,怕也很難了。
“大好的日子,我們不說這些了,”李政笑道:“今晚宴飲,阿意不打算更衣嗎?如此顏色,每日隻做男裝打扮,卻有些辜負了。”
“都到這時候了,還費那些心思做什麼,”鐘意近來事多,東奔西走,一直都是男子裝扮,聞言也隻笑道:“大家都極相熟,也不必那樣拘束。”
李政隻望著她笑,卻沒說話。
“怎麼,”鐘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道:“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沒有,我隻是覺得,阿意怎樣都是好看的,”李政溫柔看她,認真道:“粗發亂發,不掩國色。”
“李政,你這張嘴,成日裡就跟抹了香油一樣,也不知是在哪兒練出來這些花花功夫。”
鐘意伸手去捏他下巴,李政笑著往後躲,兩人沒嬉鬨多久,便聽外邊玉夏恭聲道:“居士,崔女郎料理完家中諸事,前來尋您了。”
“蘭溪嗎?”鐘意聽她前來,倒有些驚喜,撥開李政伸過來的手,道:“快快請她進來。”
這麼久不見,崔蘭溪也消減了些,她原就是極聰明的人,既有了決斷,便不會畏畏縮縮,裹足不前,痛快的將家財散去大半,襄助官府賑災。
石州刺史陶肅也領她的情,遞往長安的奏疏中,特意提了她的名姓,皇帝也沒有虧待人的意思,專程寫了一幅字送去,安崔家人的心。
崔蘭溪入內,便見懷安居士端坐椅上,上首處是個形容俊朗、英氣勃發的年輕郎君,便猜是秦王政,躬身施禮,問過安後,便不再看,隻同鐘意講了石州之事如何,請她安心。
待她走後,李政方才笑道:“她很聰明。”
“是啊是啊,”鐘意道:“要不然早就巴巴的湊過去勾引你了,是不是?”
“我可沒這個意思,”李政趕緊反駁,隨即又道:“阿意,你吃醋啦?”
鐘意沒好氣道:“你有什麼值得我吃醋的。”
“怎麼會沒有?”李政抬著下巴,道:“喜歡我的人可多了。”
鐘意瞟他一眼,道:“喜歡我的也不少。”
李政就跟被針紮了的氣球似的,瞬間就泄氣了:“那些人我可一個都沒搭理過,阿意,你也不許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
鐘意懶洋洋的看他一眼,忽然想到另一處去了,奇道:“那道人說景宣也有天子命格,你說,她是冊立了一位皇夫,還是納了很多男子入宮?”
“阿意,”李政滿臉警惕,道:“你想乾什麼?”
“什麼也不想,”鐘意道:“就是一時好奇。”
李政目光探尋的看她半日,又期期艾艾的湊上去,溫柔道:“阿意,你想不想景宣和景康?”
鐘意道:“怎麼會不想?”
“那,等我們返回長安,便求父皇賜婚吧,好不好?”李政迂回道:“不成婚,怎麼生他們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說的對,”鐘意先是頷首,旋即又搖頭:“但也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