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留下(1 / 2)

鐘意 初雲之初 10069 字 8個月前

今年的新春, 似乎比去歲要冷一些。

玉夏自外間入內,推開門時,便覺冷風呼嘯著往屋裡灌,反手將門合上,戰栗到暖爐前去,暖了半刻鐘功夫,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怎麼回事?”她問一側煮茶的玉秋, 道:“居然冷成這樣。”

“今年的秋天原就來得早, 冬日裡冷些也不奇怪, ”玉秋聽著室外風聲, 說了一句, 忽然頓住,湊頭往內室一瞥, 做個噤聲姿勢:“居士在忙呢。”

“想說便說吧, ”鐘意停了筆, 將麵前書信合上, 笑道:“我的事情都做完了。”

“居士, ”玉夏沏茶過去,雙手遞上,瞥一眼案上書牘, 道:“是羅彆駕寫的信嗎?”

“是, 元崇這兩年在地方上, 很是做出了些成績, ”鐘意笑道:“他能吃苦, 人也踏實,等過了年,想必便能被調回中樞了。”

“那倒也是好事,居士也能多個人說話,”玉秋思及往事,莞爾道:“昔年羅彆駕往觀中拜見居士,離彆之際,居士便說他有宰相之才,那時我們聽了,還覺荒唐,誰知隻是兩年光景,便要刮目相看了。”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鐘意含笑道:“時日一久,華光自現。”

不知不覺間,便是兩年過去,鐘意也十八歲了。

庶人睿被皇帝廢黜,困居長安,然而他畢竟是皇帝的嫡長子,李政名義上的胞兄,皇帝氣勁兒過了之後,便在去年新春之際尋個由頭加恩,賜順安郡王銜,也算是給這個兒子最後的體麵。

至於皇後,自從兒子被廢之後,她便病倒了,這兩年間,李政在前朝愈發春風得意,皇帝也逐漸將權柄移交,一副全然信任、父子相得的姿態,她心中未必是不恨的,纏綿病榻良久,連去歲的新春宮宴都沒有出席。

順安郡王得封之後,也曾往清寧宮拜見皇後,然而母子二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最終卻不歡而散。

前幾日益陽長公主進宮去探望太後,回到青檀觀時悄悄同鐘意講,說皇後近來似乎不太好了,尚宮局甚至已經開始準備喪儀。

鐘意聽聞這消息,心中百味俱全,有釋然,有痛快,還摻雜有一絲極複雜的憐憫。

躊躇半晌,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前世皇帝易儲,皇後大受打擊,無力改變那局麵,卻以她為切入點報複李政,脅迫文媼殺人,鐘意含恨而死,後來又見李政與一雙兒女如何哀慟,心中怨恨可想而知。

然而在她死後,李政已經報複回去,皇後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到了今生,鐘意再見到她,心中恨意便淡了許多,聽聞她將死,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些悵然。

人原本就是很脆弱的。

……

這日傍晚,天空忽然開始飄雪,等到了晚間,雪勢漸大。

益陽長公主不知從哪兒淘換來幾個地瓜,擱進火爐裡慢慢燒,熏得整個屋子裡一股甜香氣,鐘意不算貪嘴,嗅到這味道都覺得有些饞。

“沒事,”益陽長公主笑道:“我燒了好幾個,底下爐子裡也有不少,都有的吃。”

一眾侍女笑嘻嘻的道謝,鐘意則去暖炕上坐了,問:“哪兒來的?”

“沾了懷安居士的光,”益陽長公主眉頭微挑,笑吟吟道:“山下農戶送來的,倒也便宜了我們。”

二人說話間,便聽外間有人來報:“太子殿下到了。”

“這麼大的雪,他怎麼來了?”鐘意心中詫異,又有些心疼:“天寒地凍的,也不嫌冷。”說完,又披了大氅,準備起身去迎。

“你快坐下吧,”益陽長公主含笑勸說,語氣揶揄:“他皮糙肉厚的,這點風雪沒事,你要是著了涼,那他才要心疼呢。”

鐘意麵頰微熱,還未回話,便聽門扉吱呀一聲開了,旋即被人掩上,李政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肩頭積了一層雪花,見她在望,微微一笑。

鐘意為他拂去身上雪花,又叫人去沏茶來,口中嗔道:“你倒不嫌冷,頂著風趕過來。”

李政喝了口熱茶暖身,這才挽住她手,一道落座:“明日便是年關,我需得在宮中陪伴父皇宗親,怕不能來陪你,早一日過來看看。”

他畢竟是太子,肩頭擔負起的責任遠比秦王要重,再如同從前那般從年夜宮宴上跑掉,便有些不合時宜了,鐘意能夠體諒,失笑道:“那也不必冒雪趕來啊,等到了明日,下山的路可不好走。”

“不好走便不好走吧,”李政低笑道:“誰叫我想你?”

“哎呦,了不得,”益陽長公主站起身,叫侍女侍奉著穿了大氅,道:“我牙酸,先回去歇著了,你們慢慢說吧。”

鐘意有些羞赧,低頭咳了一聲,李政臉皮厚的跟城牆似的,一點不覺丟臉,還覥著臉道:“姑姑早些歇著吧,我還有些悄悄話要同阿意講,你要是在這兒,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益陽長公主啐他一下,轉身走了,鐘意頗覺丟臉,伸手到他腰間,重重擰了一下。

侍女們識趣的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燈火搖曳,暖光醺然,氣氛便有些旖旎了。

“阿意,”李政對著心上人,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的痛呼出聲:“好疼!”

“疼就對了,”鐘意沒好氣道:“叫你嘴上成天沒個把門的。”說完,又要將手收回,卻被李政中途按住了。

他拉著她手,往自己腰間摩挲,還裝可憐道:“阿意,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前番往涼州去公乾,回京之後,覺得自己精神都沒以前好了。”

“沒看出來,”鐘意目光上下打量他,道:“我覺得還挺好的呀。”

李政盯著她,委屈道:“就是瘦了!”

“好好好,瘦了瘦了,”鐘意被他看的頭大,信口哄道:“政郎操持政事辛苦,怪可憐的。”

李政是屬猴兒的,給個杆兒就順著往上爬,聽她這樣講,忙不迭低下頭,道:“那還不快親親我!”

鐘意被他逗笑了,心緒卻也軟了,攀住他脖頸,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唇,又不想慣他這些嬌貴毛病,便在他唇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

李政才不在乎這點小事,抱住鐘意腰身,順勢將她帶到暖炕上,彼此相依,加深了這個吻。

外間風聲不停,呼嘯入耳,然而隻是一牆之隔,卻是高床軟枕,燈火暖熱,李政也沒起身,就著這姿勢環住懷中人,嘟囔道:“阿意。”

鐘意懶洋洋的偎在他懷裡,道:“怎麼了?”

李政低聲道:“等過了年,我就二十三歲了。”

“唔,”鐘意道:“我會算數。”

李政被她不輕不重的堵了一下,傷心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皇兄又添了一個孩子,是侍妾生的,他也真是心大,都這種境地了,還有心情跟人生孩子。”

“是啊,”鐘意忍笑道:“順安郡王的確很心大。”

李政念叨道:“不過他長得不如我俊,那侍妾更是遠不如阿意,那孩子洗三,我還去看了眼,生的跟小紅猴子似的,一點也不好看。”

鐘意忍俊不禁:“新生的孩子都不好看,景宣出生時,你也曾笑話她醜,後來景康出生,景宣也嫌棄弟弟醜,長大了就好了。”

李政作好奇狀,道:“是嗎?”

“唔,”鐘意點頭道:“不騙你。”

李政裝模作樣的感慨道:“真想親眼看看啊。”

鐘意聽他七拐八拐,就是不曾明說,心中好笑,倒沒有戳破,隻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李政還沉浸在自己的“成婚,生娃娃,成為人生贏家”的道路中,聞言疑惑道:“什麼味道?”

“益陽長公主烤了地瓜,這會兒也該熟了,爐邊有鉤叉和盤子,”鐘意忍笑推他,道:“我怕燙,你去拿。”

對於這等表現自我的機會,李政是不會放過的,翻身坐起,麻利的過去,還不忘再次表揚自己:“怎麼,身邊有個人在,也能幫你做很多事情吧?”

“是啊是啊,”鐘意坐起身,半倚在軟枕上,見他在燈光下柔和了的麵龐,心中溫熱,笑意柔婉:“我們政郎最厲害了。”

地瓜原本就是要趁熱吃的,李政替她剝了皮,擱進了盤子:“要蘸糖嗎?”

“不要,”鐘意伸手接過,笑道:“原汁原味就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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