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舟舟聽到顧倦書被打了, 臉色瞬間就變了,但回過味後覺得不對, 但她壓下了那點彆扭, 冷著臉問沈野:“你專程來一趟, 就是為了欺負人的?”
“……我沒打他。”饒是覺得荒唐, 被季舟舟這麼一看,沈野還是平生一股委屈。如果是以前, 季舟舟肯定會無條件護著他,哪怕是他做錯了, 她也會相信他是對的,而現在麵對這麼荒謬的指責, 她竟然就這麼站到了顧倦書那邊。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不愛顧倦書, 不可能偏幫他, 現在所做的一切, 不過是為了自保。
想到季舟舟的處境, 沈野冷靜了些,乾脆利落的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轉身朝外走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再多的糾纏也無益,不如等救她出來,兩個人再好好溝通。
沈野離開後,走廊裡安靜一瞬,顧倦書頗為委屈的挽住她的胳膊, 小小聲的告狀:“剛才他要見你,我沒同意,他就一下子把我推倒了,這種人有暴力傾向,你離他遠一點。”
“……還演呢?”季舟舟斜了他一眼,見他抱著自己的胳膊不放,生生給氣樂了,“你夠了啊,沈野要是敢推你,也就不會這麼憋屈的離開了,你還跟我裝。”
剛才一從屋裡出來,就看到顧倦書倒在地上,她也以為是沈野推了顧倦書,但扶住顧倦書時突然覺得不對。現在的沈野沒了政府那個項目,暫時還不能跟顧家站在同一高度上,怎麼可能敢對顧倦書動手?
再看他離開得這麼乾脆,一點都不像被激怒到動手的樣子,顧倦書這造型就有點蹊蹺了。季舟舟沒忍住揉了一把顧倦書的頭發,把他本來還算爭氣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
“行啊顧倦書,你長本事了啊,還學會宮鬥劇裡那一套了。”季舟舟一邊嘲笑他一邊站了起來,見顧倦書還坐在地上,又伸手拉了一把。
顧倦書也站起來後,才幽幽的盯著季舟舟:“你不相信我,卻相信沈野是嗎?”
“少來,沈野剛才說了幾個字啊,”季舟舟不上當,“我相信的不是沈野,而是我自己的腦子,稍微用腦子想想,也知道你不可能被推。”
季舟舟說完,伸了個懶腰回房間了,顧倦書獨自在走廊了站了半天,不高興的歎了聲氣。他確實參考了宮鬥劇,隻是在演那段的時候把自己代入了爭寵的妃子身份,而忘了對其他人來說,他才是那個皇帝。
皇帝假摔嫁禍妃嬪,聽起來就特彆突兀,難怪季舟舟不相信。顧倦書麵無表情的回病房,心裡在宮鬥劇三個字上劃了一個叉。
沈野來過的事就像一陣風,看起來毫無痕跡的刮了過去,但還是在湖麵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再次躺在床上時,季舟舟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後背處抵了一個突兀的東西,正是沈野給的紙袋。
回想一下當時拿在手裡的感覺,季舟舟推測是一個手機。他給自己手機,是想裡應外合救她走嗎?季舟舟的心跳漏了半拍,就連小護士把針紮進手腕也沒感覺到。
顧倦書看到她失神的樣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你在想沈野?”
“沒有啊。”季舟舟敷衍。
顧倦書卻不信她,反而多了一分篤定:“你就是在想他。”
季舟舟頓了一下,閒閒的斜他一眼:“顧先生,自信點好嗎?我就算是想你也不可能想他的。”
顧倦書不說話了。他心裡也清楚,以季舟舟的性格,如果真的還喜歡沈野,不可能會這麼聽話的留在自己身邊,可他就是總覺得季舟舟和沈野之間有什麼特殊的聯係,每當撞到他們在一起時,就會生理性警惕。
季舟舟見他老實了,索性閉上眼睛假寐,半晌隔壁床突然說話:“不對,他為什麼會來?來了為什麼又突然走,肯定是有問題。”
“什麼問題?”季舟舟見他揪住不放,忍不住歎了聲氣。
顧倦書輕哼一聲:“神經病的心思我怎麼可能猜得到,總之我們今晚就走,不住院了。”
“不行,你還有幾瓶水沒輸完呢。”季舟舟不認同。
顧倦書頓了一下:“那先回去,明天我一個人回來輸。”
“說到底,還是不信任我唄,”季舟舟冷笑一聲,“想先把我關家裡,自己再自由行動?”
顧倦書就是這麼想的,但看季舟舟的表情,卻不敢這麼說了,他這次被季舟舟徹底鎮壓了,再不提提前回家的事。
當天晚上,顧倦書睡著了,季舟舟睜著眼睛發了很久的呆後,偷偷將紙袋塞到後腰處,這才慢悠悠的起床。起床的時候弄出了一點小動靜,顧倦書悶哼了一聲,嚇得季舟舟頓時停了下來。
等顧倦書的呼吸再次均勻,季舟舟才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輕聲朝洗手間走去,進去之後便將門反鎖了。黑夜中,顧倦書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洗手間裡,不知道顧倦書已經醒了的季舟舟,將牛皮紙袋打開後,看到一個手機和一張字條,字條上隻有一句話:方便了回我信息。
季舟舟挑了挑眉,將手裡的手機開機,找到通訊錄裡的唯一號碼之後,給他發了短信:這麼大費周章的找我,有事?
她剛把信息發出去,沈野就回了消息,不知道是一直在等,還是剛好沒睡:他是不是把你關起來了?你彆怕,我明天會來救你。
果然是為這事來的,看來她當初逃走的事沈野也知道了,隻是不知道他腦補了多少彆的亂七八糟的。她沉吟片刻,回複:不需要,我自己會解決。
沈野:彆鬨了舟舟,你不懂顧倦書,他偏執起來太可怕了,很可能會危及你的生命,乖,我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你聽我的好嗎?
季舟舟心頭一動,回複:你的計劃是什麼?
沈野:你們明天上午輸完液就離開吧?我會叫人在醫院大廳製造一場混亂,到時候會有人趁機帶你離開,我就在停車場等你。
醫院上午的人流量很大,如果製造了混亂,說不定會耽誤彆人看病,季舟舟眼底閃過一絲不認同。沈野這個人,活了兩輩子也沒見多敬畏生命。她想了一下,還是仔細給他回複了。
半個小時後,季舟舟的腿都麻了,這才扶著牆站起來,一瘸一拐的朝外走去。剛到床上躺下,還沒來得及長舒一口氣,就聽到旁邊的顧倦書問:“去哪了?”
“洗手間。”季舟舟回答。
顧倦書沉默一瞬:“去了很久嗎?”
“嗯……”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卻誰也沒有睡意,隻是安靜的聽著對方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季舟舟小心開口:“那個……我跟你說個事,你彆怪我啊。”
“什麼事?”顧倦書立刻問。
“……其實今天你出去的時候,那個小護士給了我一個紙袋,裡麵有沈野給我的字條,”季舟舟停頓片刻,“他說明天要帶我走。”
顧倦書的指尖漸漸用力,將身下床單抓皺了一處,聲音卻依然平靜:“你怎麼想的?”
“他對我來說可比你危險多了,我怎麼可能跟他走,”季舟舟吐槽一句,“我說過了,你好之前我不會走的,隻是明天他可能會製造一點小騷亂,你記得保護好我,彆讓我被抓走了啊。”
她的聲音裡是真心實意的擔心,似乎真的很怕沈野會把她弄走,顧倦書揚起唇角,許久後才故意沉聲問:“那你白天的時候怎麼不說?”
“他就給了我一張紙條,誰知道上麵寫了啥,萬一是對我不好的信息,我哪敢當著你的麵看。”季舟舟相當理直氣壯。
顧倦書心情好了許久,翻了個身背對季舟舟,聲音有些悶悶:“就你心眼多。”
……這是個什麼狗屁評價,季舟舟嘁了一聲,也不搭理他了。兩個人說完話,總算有了睡意,很快就在月光下進入夢鄉。
翌日一早,兩個人吃完飯後,有護士推著車進來,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小護士了。季舟舟和顧倦書對視一眼,直接問:“你乾的?”
“我還沒找她。”顧倦書很是坦然。
看來沈野動作還挺快,季舟舟心裡鬆了口氣,嫌棄的斜了他一眼:“算了,就算是你乾的,你也不會承認。”
顧倦書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似乎默認了她的說法。今天的季舟舟已經徹底好了,不用再輸液吃藥,隻有顧倦書還有最後三瓶水要輸。季舟舟在旁邊陪了會兒,有點坐不住了:“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吧。”
“周長軍會去,”顧倦書掃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坐不住的樣子,沉聲提醒,“忘了沈野今天會來抓你的事了?”
季舟舟立刻老實了,坐在他床邊幫他看著針,一副要黏著他的樣子,一直到他的液輸完,才往門口走兩步叫人。
季舟舟已經換好了衣服,等顧倦書換衣服的功夫,她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安靜的坐在床邊等著。顧倦書從洗手間一出來,就看到她乖巧的坐在那裡,旁邊是已經整理好的書包。
季舟舟察覺到他出來了,抬頭看到他後驚奇:“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不好看?”顧倦書不太適應的看著自己兩個肥大的袖子。
季舟舟頓了一下,誠實的點頭:“好看。”確實好看,穿慣的正裝的顧倦書,突然換了一身嘻哈的裝扮,還戴了個平時絕對不會戴的鴨舌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像個英俊的男大學生。
“隻是你穿成這樣乾什麼?”季舟舟不解。
剛說完,顧倦書就翻出了另一套衣服給她:“你也去換上。”
季舟舟一看,和他那套好像是情侶裝,正在她不解時,周長軍從外麵進來了,看到她後先是一笑,隨後對顧倦書道:“先生,都準備好了。”
“嗯,”顧倦書看向季舟舟,“快去換衣服。”
季舟舟一臉莫名的進洗手間換了衣服,出來後就看到房間裡多了一男一女,看到他們穿著自己和顧倦書的衣服後,季舟舟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顧倦書。
“讓他們先走。”顧倦書隻說了這麼一句。
季舟舟瞬間就明白了,合著顧倦書這是給他們找了兩個替身,自己在這玩金蟬脫殼呢。
“車已經給兩位準備好了,你們下樓從小路過去就能看到,沿途有保鏢在,不用擔心,”周長軍說完,鼓勵的看著季舟舟,“我就先走一步,你們兩位小心些。”
“好的周叔叔。”季舟舟看到他有些歉疚,人家對她這麼好,她卻將有他們的那個家視作牢籠。
周長軍笑嗬嗬的跟著兩個替身離開了,等樓下傳來騷動的聲音,顧倦書的眼神涼了下來,緊握住季舟舟的手下樓。
季舟舟提心吊膽的跟著顧倦書離開,聽到大廳裡的動靜後加快了腳步,顧倦書察覺到她的緊張,一邊拉著她走,一邊用大拇指腹輕輕的在她手背上按摩,以此安慰她的情緒。
他們走上小路的一瞬間,大廳裡的騷亂離他們遠了,很快就看到了周長軍安排的車,季舟舟趕緊跟著顧倦書坐了上去。
一上車,她立刻長長的鬆了口氣,顧倦書斜了她一眼:“出息。”有他在,完全沒必要這麼緊張,沈野不可能從他手裡把人搶走的。
“你快問問周叔叔,大廳裡的騷亂有沒有影響到其他病人。”季舟舟皺眉催促。
顧倦書不緊不慢的閉上眼睛假寐,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早就讓他們控製住了,我們一走騷亂會立刻停止,不會影響任何人。”
季舟舟聞言這才放心下來,兩人一路無話到了住處,季舟舟一看還是之前的大平層,表情有些不太情願:“我對這裡都有心理陰影了。”
“……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出差,一日三餐都會回來。”顧倦書聲音有些低沉。
季舟舟看了他一眼,想說這是重點嗎?不過想想跟他也沒什麼好說的,顧倦書看著正常,其實基本的情感都是缺失的,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去愛一個人,季舟舟就算想教,也礙於現在兩個人的關係不敢教。
回到了住處,房間裡已經被打掃乾淨,季舟舟舒服的躺在沙發上,半晌側目看向顧倦書:“還是乾淨了好啊,你走那幾天,我都懶得收拾,屋裡都快成垃圾堆了。”
“我以後請個阿姨,讓她每天過來打掃衛生。”
季舟舟點了點頭,提議:“剛好也能幫我做飯。”
“可以的。”
兩個人算是商定了這件事,季舟舟目光四處遊走,打量著這裡的一切,隨後目光落在了剛才帶回來的包裡:“這裡麵有你的診斷記錄吧,給我看看現在恢複得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傷筋動骨一百天,至少得三個月養才行,”顧倦書用左手拿起包,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我現在右手還疼得厲害呢。”
想起他這幾天都是用左手吃飯,季舟舟歎了聲氣,也回自己的房間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難道要在這房子裡關上一百天才行?
季舟舟回到房間後,從後腰將手機拿出來,看到沈野給自己發的十幾條消息後,勾了勾唇角回複:你昨天不該打草驚蛇的,顧倦書猜到今天可能會有事發生,乾脆帶我玩了一出金蟬脫殼。
沈野迅速回消息:你現在在哪?我想辦法去找你。
季舟舟:我在顧倦書的房子了,難道你能硬闖?
沈野沉默了,季舟舟也不難為他,補充了一句:我們家最近要請家政,你送個人來吧。
沈野立刻回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