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舟舟本來想抖個機靈, 但看到顧倦書的臉色後,頓時什麼都不敢了。甚至還想回去再上個廁所。
照過來的大燈熄了, 她總算可以正常看東西了, 揉了揉冒白光的眼睛, 一抬頭顧倦書已經到了跟前,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躲我?”顧倦書靜靜的盯著她。
季舟舟訕訕點了點頭,看到他冷戾的眼神後忙搖頭, 心裡叫苦不迭。這狗男人怎麼看起來這麼凶?她之前想象中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相逢場麵根本沒有出現!
他們兩個對視的空隙,褚湛和葉傾也走了過來, 葉傾扳著褚湛的肩膀炫耀:“怎麼樣,我就說她是人吧, 你見過誰家鬼這麼慫的, 看這眼神, 看到倦書都要嚇死了。”
季舟舟:“……”求閉嘴, 沒看出你倦書大大好像很生氣嗎?
褚湛新奇的看著季舟舟, 至今仍然不敢相信, 當初他親眼看到屍體的女人竟然突然出現,他之前腦子裡有一萬種陰謀論, 但現在看到季舟舟後,瞬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或許科技能幫一個人去模仿另一個人的臉,但絕對模仿不了這個人的氣質和神態,眼前這個女人,分明就是活生生的季舟舟。
“你們見了麵怎麼不說話啊,趕緊寒暄幾句啊。”葉傾相當操心。
褚湛一把將人按在胳膊下, 拖著往外走:“太晚了,我們今天留宿,先回屋休息了啊,你們慢慢聊。”
葉傾抗議:“我還想跟舟舟倦書說話呢……”
“閉嘴!”褚湛無情鎮壓。
他們兩個一走,前來尋人的保鏢傭人之類的麵麵相覷,最後也有眼色的離開了,廁所前頓時隻剩下季舟舟和顧倦書兩個人。
季舟舟小心的看著顧倦書的臉,之前聽葉傾說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她還沒什麼真實感,可仔細打量顧倦書之後,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三年已經過去了。
“那個……所以你現在都三十了啊。”季舟舟說完就把嘴閉上了,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提起年齡好像不太合適。
顧倦書還在盯著她看,聽到她說話也沒什麼反應,半晌才緩緩問:“你多大?”
季舟舟糾結要不要說實話,但一想到現在是用自己的身體穿越的,這裡的劇情根本影響不了她半分,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她再也不想跟顧倦書撒謊了。
“我還是二十二歲。”季舟舟歪了歪頭,說完頓了一下,“你會覺得奇怪嗎?”
“還有比你突然出現更奇怪的事嗎?”顧倦書反問。
季舟舟一想也是,訕笑一聲後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彆害怕,我是人,真的是人。”
“嗯。”
季舟舟停頓一瞬,眼底閃過一絲遲疑。她怎麼覺得今天的顧倦書,好像有點……冷漠啊,就像完全不喜歡她了一樣。
一冒出這種想法,季舟舟登時就慌了,她回現實世界溜達一圈的功夫,這裡卻已經過去了三年。那可是三年啊!什麼事都能改變的,顧倦書當她死了,慢慢不愛她了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拋棄現實世界中的一切回來,還有什麼意義嗎?季舟舟太慌了,肚子跟著咕嚕了一聲。
顧倦書:“……”
季舟舟咳了一聲,臉上泛起微紅:“我剛剛吃壞東西了,你再等我一下。”說完就轉身回廁所了。
看著麵前被關上的門,顧倦書眼底流露出一絲複雜,這個女人好像天生克他,一句話讓他苦等了三年,在他快要絕望時又突然出現,現在居然還當著他的麵去了洗手間。
他安靜的站在廁所門口等,心臟處一直木木的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想象中的狂喜沒有出現,反而多了一絲憤怒,可憤怒的原因,他卻不太清楚。
在門口等了三分鐘後,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想也不想的把門踹開進去找人。隔間裡的季舟舟嚇了一跳,急忙提褲子:“誰誰誰?!”
聽到她的聲音,顧倦書才停了下來,剛才還僵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身體漸漸放鬆,麵對季舟舟的問題慢吞吞的回答:“進來問問你有紙沒。”
“……那你還真是貼心啊,出去!”季舟舟一陣無語。
隔間外很快傳來關門的聲音,她鬆了口氣,衝水後出來洗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福至心靈。顧倦書該不會是怕她走了吧?
想到這種可能,先前心裡的那些不安統統就不見了,她看著鏡中自己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整個人都安心了。她就說麼,顧倦書那麼喜歡她,怎麼可能會輕易就放棄她了。
“好了沒有?”在外麵等著的顧倦書見她遲遲沒有出來,心裡又開始急躁了。
季舟舟忙往外走:“好了好了。”
她的心揣回了肚子裡,就覺得有很多話都想跟顧倦書說,可當門一打開四目相對,她又沒聲了。她麵對二十七歲的顧倦書時毫無壓力,可一想到這位已經三十了,內心就有點複雜,甚至很想叫一聲爸爸。
“回房間吧。”一片安靜中,顧倦書緩緩開口。
季舟舟咬著嘴唇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慢慢往房間走。在穿過庭院時,她總算開始認真打量這裡,發現雖然大致景觀沒有變動,但細節上卻換了很多,而且不是一朝一夕能換完的。所以時間多少還是留下了印記啊。
回屋的路上太過安靜,季舟舟不自在了會兒,終於深吸一口氣開始說話,說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說她之前死亡隻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的世界,說她就是在那邊耽誤了一下,再回來就已經過了三年。
顧倦書安靜的聽著,一直到進入房間把門關上,他才目光沉沉的看向季舟舟:“所以對你而言,我們隻是一個小時沒見?”
“……也不算,我回來後在葉傾那還耽誤幾個小時呢,但總歸也就是半天的時間。”季舟舟小心的回答,擔心他會因此覺得不公平。
顧倦書平靜的盯著她看,懸著的心緩緩落入實處。真好,她並沒有三年的阻礙,所以對自己的感情,或許還像之前那樣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現在這裡的法則已經控製不了我了,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但是他是書中角色的事還是不能說,她不能讓顧倦書懷疑人生啊。
顧倦書沉默許久,問:“還會走嗎?”
季舟舟愣了一下,眼眶微熱:“不會了,我再也不走了。”
“好,去洗澡吧。”顧倦書對她這句話沒什麼反應,仿佛隻是問一個普通的問題。
季舟舟反複看了他幾眼,確定他真的沒問題了,就進浴室洗澡了。顧倦書的房間格局還是那樣,她雖然之前也沒怎麼來過,但還是輕車熟路的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開始洗白白。
等她洗完已經是二十分鐘後,擦乾時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拿睡衣,這屋裡還會有她的睡衣嗎?季舟舟不確定的裹緊浴巾,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倦書……”
一直在浴室門口守著的顧倦書看向她,季舟舟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有我的睡衣嗎?麻煩幫我拿一下。”
“……嗯。”顧倦書垂眸去衣帽間了,目光在她洗乾淨折好的睡衣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自己的白襯衫上。
季舟舟看著他拿過來的襯衣,奇怪的看他一眼,顧倦書平靜的和她對視:“你走三年了,家裡沒有你的衣服。”
“哦。”季舟舟有些失落,但想到這種事都是正常的,沒什麼可不高興的,於是打起精神道了聲謝,把襯衣拿了進去。
顧倦書的襯衣尺寸雖然不算大,可穿在季舟舟身上也是極其寬鬆的,下擺剛好到大腿根處,將關鍵部位都遮得嚴嚴實實。季舟舟對著鏡子轉了一圈,確定還不錯後就出去了。
顧倦書看到她穿自己白襯衣的樣子,眸色又深了幾許,但他掩飾得很好,仿佛對她身上的衣服並不在意:“我去洗。”
“……嗯。”
等顧倦書進了浴室,季舟舟又開始頭大了,她剛才還覺得顧倦書對自己的愛沒有改變,可這會兒又開始不確定起來。顧倦書為什麼總對她這麼冷淡啊!
季舟舟百思不得其解,趴在床上抱著枕頭歎氣,顧倦書不知什麼時候從浴室出來了,看到她毫無防備的趴在床上後,輕輕的笑了一聲。
季舟舟聽到他的聲音趕緊回頭,還沒看清他的人就被堵住了唇。這個吻來得猛烈又霸道,她瞬間就變成了驚濤駭浪中的一隻小舟,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拉燈了。
……搞事情分割線……
季舟舟慘叫了大半夜,後來發生了什麼直接都忘了,隻知道第二天醒來時渾身仿佛被十輛坦克壓過,疼得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肚子發出陣陣咕咕聲,她費力的抬頭看一眼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季舟舟鹹魚一樣在床上躺了半天,這勉強掀開身上的被子打量自己,昨夜顧倦書說沒有了的睡衣,此刻正規規矩矩的穿在她身上,而那些沒有被睡衣遮住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紅腫簡直慘不忍睹。
……顧倦書個王八蛋。
季舟舟心裡罵了一聲,見旁邊連個人都沒有,心裡的臟話罵得更加歡快。雖然身上此刻是乾淨的,一看就是顧倦書給清理了,但不代表她就原諒他昨天的事了。那個牲口……
可能是她罵的實在太歡,顧倦書很快就回來了,看到她醒來後立刻走了過來:“感覺怎麼樣?”
“你說……”季舟舟剛一張嘴,就聽到自己沙啞得像烏鴉一樣的聲音,當即把嘴給閉上了。用幽怨的眼神盯著他,企圖讓他覺得愧疚。
顧倦書將手心裡藏著的藥膏遞到她眼前,解釋:“給你去買藥了。”
季舟舟輕哼一聲,眯著眼睛看他。顧倦書沒繃住,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因為實在是太好笑了。
小姑娘眼睛紅腫,脖子上也全是他種下的痕跡,看起來淒淒慘慘的很可憐,偏偏氣勢不想輸,梗著脖子看著他,像隻虛張聲勢的小羊。
“你嘲笑我?”季舟舟簡直要懷疑人生,哪怕用嘶啞的喉嚨也要發出疑問。
顧倦書正色:“沒有,我幫你上藥吧。”
“……我不要。”季舟舟感覺到危險,想把自己裹起來,然而一動就忍不住‘嘶’了一聲。真的是太疼了。
顧倦書頓了一下,眉眼溫柔下來:“聽話。”
這兩個字在昨晚給季舟舟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現在一聽到這兩個字,季舟舟頭都要炸了,整個人像隻小公雞一樣怒氣衝衝的盯著顧倦書,卻因為身體像個植物人,隻能癱著看他,搞得一點氣勢都沒有。
顧倦書沉默的和她對視,發現自己心裡再次把她比喻成了不是人的東西,也微微覺得有些無語。
僵持之下,季舟舟逐漸露出疲意,顧倦書立刻攻其不備,把人抱在了懷裡,三下五除二把藥給塗了,期間季舟舟想要抗議,卻連動一下手指的精神都沒有,隻能無奈的任他為所欲為。
顧倦書到底心疼她的身體,塗藥的時候相當老實,因此很快就結束了,這時候又從兜裡掏出另一個東西:“吃了吧。”
“什麼?”季舟舟警惕的看著瓶子。
顧倦書沉默一瞬:“避孕藥。”
季舟舟一愣,顧倦書怕她誤會,忙開口解釋:“這種短效的傷身體,這絕對是最後一次讓你吃,我以後會小心的。”
……這話說得,宛若一個渣男,如果她是那種喜歡孩子渴望婚姻的人,少不得要跟他大吵一架,但是現在,季舟舟真覺得無所謂,因此她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研究一下用量後倒出一粒,直接給吃了下去。
顧倦書見她沒有不高興,心裡鬆了口氣,他一向認為自己親子緣薄,因此從未打算要孩子,隻是如果季舟舟想要,他也不會拒絕就是了。但是,絕對不是現在。
他們剛剛嘗過新鮮,怎麼可以突然來個孩子打破這種感覺。
“對了,我死的事當時是不是鬨得很大,你打算怎麼辦啊?”季舟舟喝完水,顧倦書將她扶坐起來,她倚著大軟枕擔憂的開口,“要不就說我是你第二任老婆?不然也解釋不過去啊。”
顧倦書垂眸:“不用擔心。”
“怎麼不用擔心了,萬一引起社會恐慌怎麼辦?”季舟舟撇嘴。
顧倦書沉默一瞬:“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
季舟舟見他堅持,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隻能點頭答應,隨後又開始擔心另一件事:“對了,外人也就算了,老夫人那邊該怎麼解釋啊,實話實說肯定不行,最好是找個理由。”
她說完想了想,眼睛亮了一瞬:“我跟葉傾說的版本是自己失蹤了,你們當初葬的人不是我,要不就將錯就錯吧,至於這三年的空白,就說我植物人了三年就行了,你到時候找個療養院做個記錄。”
顧倦書無奈的看著她,半晌歎了聲氣:“你喉嚨不痛嗎?”怎麼剛睜開眼睛就這麼多話。
季舟舟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喉嚨的事,頓時覺得快要痛死了,她哼唧一聲,捂著嗓子不說話了。顧倦書掃她一眼,又給她遞了杯水,見她顫巍巍的要接,無奈的按住她的手,親自喂給她。
季舟舟喝完水,嗓子感覺好多了,再看顧倦書時那點火氣也散了個差不多,她咬了一下嘴唇,小心的開口:“昨天亂糟糟的,也沒來得及問你,你這三年還好嗎?”
顧倦書沉默許久,才緩緩回答:“都過去了。”既然季舟舟回來了,那這沒有她的三年,他半句都不想再提。
季舟舟聽得心頭一疼,也不敢再問了,咬著牙挪了挪身體,抱住了他的胳膊,聲音微微哽咽:“沒錯,都過去了,我以後會一直陪著你。”
顧倦書輕輕的拍著她的腦袋,半晌苦笑一聲:“可是我有點不敢相信。”不是不信她的承諾,而是不信他們之間的時間差。她當初說了會來找自己,一轉身就是三年,如今又說會一直陪著他,他怕有一天她再消失一次,再出現就是十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