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落下的時候, 宋翊正順著酒店主樓的樓梯往上走,電光從窗洞中照進樓裡,把四周照得宛如白晝,緊接著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宋翊的腳步不由自主頓了頓, 回頭看了一眼吳梁。
吳梁以為他要和自己說什麼, 不覺繃緊了背部肌肉, 但宋翊一句話也沒說, 又轉過頭去, 繼續默默地往上走。
大樓還沒安裝電梯,兩人隻能靠雙腿爬上二十八樓,即使是宋翊這樣風華正茂的小青年也累得夠嗆,爬到頂的時候呼吸也變得有點粗重了, 吳梁因為物種的原因不擅長攀爬,扶著牆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心裡把那無情無義的主人翻來覆去罵了百八十遍。
兩人站在樓梯的儘頭,宋翊拿出手機, 打開手電筒照了照, 他們麵前是一道灰色的鋼製門。
他試著轉動了一下把手:“鎖住了。”
宋翊並指淩空畫了道什麼符咒,門鎖發出“哢哢”的輕響,仿佛有一把無形的鑰匙轉動鎖芯, 片刻之後, 聲音戛然而止, 宋翊轉動門把手, 推開沉重的鋼門。
顧遙已經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他布下的法陣自然也已經失效了,但是宋翊剛往門外跨出一隻腳,身形忽然一頓,後麵的吳梁差點沒撞在他後背上。
“有什麼問題嗎?”坐騎問道。
宋翊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讓他想起倫敦住所的花園,下過雨後的草地,混合著草的青氣和濕潤的土腥味,花園裡還有一個古怪的女人,總是坐在薔薇架下的秋千上,她永遠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長發緊緊束在頭頂,臉龐光潔,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但讓人感覺她不年輕,大概是因為眼睛裡有太多風霜。
從宋翊記事起,那個女人就總在那裡,沉默寡言,臉色陰鬱,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卻又仿佛是房子的一部分,她偶爾會用那雙古井似似的眼睛打量宋翊,但更多時候誰也不搭理,隻是溫順無害地坐在秋千架上。
宋翊繼承了這個珍貴的傳家寶之後,她仍舊沒什麼變化,直到他回國前夕,她突然開口說要去故土看看,宋翊著實吃了一驚,意外程度不亞於花園裡的石像突然開口說話。
他沒什麼理由拒絕,誰知道卻惹出了這麼多麻煩。
宋翊捏了捏眉心,收回飄遠的思緒,借著遠處工地的燈光打量四周,天台上堆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建築廢料,從彆墅中逃出來的工作人員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卻不見楚妍舒的魂魄,這也不奇怪,她是最重要的祭品,顧遙肯定會小心地把她藏起來。
宋翊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人身邊,蹲下身在他額頭上畫了道符,那人猛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彈坐起來,臉上一片空白,摸了摸後腦勺,接著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吱哇亂叫著連連後退:“你們是誰?彆殺我,求求你們彆殺我……我兒子還沒滿月……”
吳梁上前一步,對他道:“你彆激動,我是林璿的經紀人。”
男人一聽林璿的名字,仿佛快要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個遊泳圈,整個人精神一振:“我我我認識你!”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宋翊,仍舊有點膽怯:“你是誰?”
宋翊:“我姓宋,是……這檔節目的投資人之一,我是林小姐的朋友。”
林小姐三個字仿佛是塊金字招牌,那人連眼神都變了,激動的情緒慢慢平複:“我是節目組的攝影師王雷,彆墅鬨鬼,林……林小姐讓我們逃出來,盛茗說要開車,我們就跟他上了車,誰知道開著開著到了度假村工地上……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昏頭昏腦地就跟著大家一起走,盛茗讓我們爬到樓頂,我們就往上爬,現在想想真是莫名其妙,但那時候就覺得盛茗說什麼都是對的,他說到了半夜要殺……殺了我們乾嘛乾嘛,好像也沒人怕,我自己還覺得挺好的……”
攝影師越說越後怕,篩糠似地抖起來。
宋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用怕,你們遇上了一點……超自然的小麻煩,已經解決了。”
攝影師仿佛不認識“小麻煩”三個字:“真的?”
吳梁把攝影師扶起來:“回到住處好好休息,這幾天多曬曬太陽。”
宋翊依次把其他人叫醒,剛醒過來的人都像王雷一樣驚魂不定,王雷幫著安撫,吳梁就在一旁點人頭:“從彆墅裡逃出的人都對上了,隻差楚妍舒的魂魄,應該是被顧遙藏在什麼隱蔽的地方了。”
宋翊點點頭,憑空畫了一道十分繁複的符篆,同時默念了幾句口訣。金光閃閃的符篆緩緩升騰到半空中,引來眾人的一片驚呼。
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
“這是哪裡來的高人?”
“臥槽這個符真的不是特效嗎?”
“會畫符的應該是道士吧?這麼帥竟然當道士,簡直暴殄天物!”這是編導妹子。
“道士又不是和尚,可以結婚的好伐……”
宋翊聽見他們的議論,不以為意地朝他們點點頭,禮貌地笑了一笑。
編導妹子差點暈過去,捧著心口恍恍惚惚:“他朝我笑了!我的天!我叛變了,我要拋棄吳經紀人了……”
攝影師王雷微微得意,壓低聲音道:“你們彆亂說話,人家宋總是我們節目的投資人。”
眾人:“……”投資人是天師,明星嘉賓乾脆不是人,這特麼真的不是玄學真人秀嗎?!
那符咒在天台上溜達了一圈,最後停在落水管道上空不動了。不一會兒,一個虛虛的人影從落水管道中鑽出來,正是楚妍舒的魂魄。
楚妍舒眼神空洞,麵無表情,隻是無意識地朝符篆飄過去,符篆化作一道金光鑽進她眉心,楚妍舒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她如夢初醒,看到眼前的男人一愣,隨即堆出個諂媚的微笑:“宋總?”
宋翊點點頭:“楚小姐。”
楚妍舒低頭看看自己的腳,驚呼道:“哎呀!我這是怎麼了?我死了嗎?!”
“隻是魂魄離體,”宋翊稍加解釋,“儘快回到自己軀體裡就行了,時間長了恐怕會有不好的影響。”
楚妍舒一聽急了:“那我們快走吧!”
她摸了摸頭,四下裡張望:“盛茗呢?我記得是他帶我來這裡的……”
宋翊:“他在下麵。”
楚妍舒很會看眼色,看出他不想多說,連忙閉了嘴,過了一會兒,她突然一拍腦袋:“對了!差點把這事忘了!剛才我被關在一個很黑的地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跟我說話,她提到了宋總您,讓我給您帶句話。”
宋翊瞳孔一縮:“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