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彆多說了,楠姐,是我不對。”
噙著淚,眼眶發紅,對林璿鞠了一躬:“璿姐,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這時候,本該義憤填膺的眾人都保持了詭異的沉默。
隻有今天離島跟拍的那組工作人員,既沒有經曆像靈事件,又沒有經過今天的恐怖洗禮,還吃了唐歡的米其林大餐,收了她的禮物,紛紛聲援她。
那組的燈光師大約是人到中年,好為人師,用老大哥似的口吻教訓林璿::“算啦,以和為貴,歡歡都道歉了,斤斤計較的沒意思。”
林璿:“嗬。”
燈光師被她嗬了一臉,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我說,有些明星是不是耍大牌耍慣了,也太把自己當個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借題發揮……”
一般明星都會對燈光師禮讓三分,因為得罪燈光師的下場直截了當——被拍醜。久而久之,個彆“燈爺”就開始膨脹了。
另一組的燈光師和他關係不錯,趕緊偷偷扯他衣擺,那拉偏架的燈光師回頭:“你拽我乾嘛?”
同事打了兩個噴嚏,使勁朝他使眼色:“你少說兩句……”
唐歡卻是反複道歉:“璿姐,我真的想不到你會生氣,我就是回來餓了,看見有吃的沒多想,對不起,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她的態度越誠懇,林璿不依不饒就越顯得不近人情。
這時候,在場的其他人雖然不敢說什麼,但感情上已經開始偏向唐歡了。唐歡雖然有個事逼又彪悍的經紀人,但是她本人家世好又沒架子,人緣非常好,看見小姑娘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眾人都有點不落忍,私心裡覺得林璿得理不饒人,太較真了。
這時候,一直沉默著的宋翊卻走到唐歡跟前:“我認為真誠的道歉隻是表達歉意,而不是道德綁架,逼迫彆人原諒。選擇不原諒是林小姐的權利。”
剛才那個燈光師打量了宋翊一眼:“你是哪根蔥?”
宋翊被人挑釁也不惱,心平氣和地解釋:“兔頭和小龍蝦是我送過來的。”
林璿:“對!他也是苦主!”
宋翊:“……”這話聽著怎麼有點怪。
唐歡剛才被宋翊這麼有理有據地懟了一通,終於忍不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一言不發地轉身上樓去了。
導演一臉尷尬,讓年輕女編導上去安撫唐歡,又說些不痛不癢的場麵話打圓場。
林璿鬱悶地走出彆墅,吃都已經吃了,她又不能讓人吐出來,可是期待已久的事情臨到頭了忽然落空,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哪怕在彆人眼裡,這隻是些微不足道的垃圾食品。
她剛走進院子,宋翊也跟了上來。
宋翊見她情緒低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想了想說:“一起走走?”
林璿歎了口氣:“好。”
兩人走到湖邊,沿著崎嶇的湖岸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漁人碼頭。
漁人碼頭原本是島上居民停泊漁船的地方,後來開發商觀瀾集團包下了整座島,原住民都遷走了,碼頭和舊漁船也廢棄了。
開發商把破舊的小碼頭修繕整飭了一下,鋪上防腐木板,又保留了幾艘樣子挺文藝的破船,把實用的設施變成了一處景觀。
兩人走到儘頭,席地坐下。湖水在微風中輕輕蕩漾,林璿抬頭望了望天,雲層很厚,一彎弦月半掩在雲層後麵,時不時探出頭來。
宋翊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記事本,從上麵撕了一頁,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撕紙。林璿湊過頭去,看著毛毛糙糙的曲折邊緣,好奇地問道:“這是在撕什麼?”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宋翊賣著關子,繼續認真地撕,撕了好一會兒,林璿總算看出來,原來是隻歪歪扭扭的龍蝦。
宋翊把撕下的碎紙團起來揣進兜裡,捏著紙片龍蝦的尾巴,朝它輕輕吹了口氣,紙龍蝦刹那間變成隻活龍蝦。這隻突然被賦予生命的小龍蝦有點不識抬舉,舉起大螯,恩將仇報地夾住造物主的手指。
宋總被夾了個措手不及,低低地痛呼了一聲,連忙甩手,然而那龍蝦十分倔強,死死夾著他的手指不放。
林璿幸災樂禍地看好戲,非但不去幫忙,還笑得花枝亂顫。
宋翊使出了渾身解數,總算甩脫了小龍蝦,那龍蝦掉到地上,朝宋總揮舞了一下霸氣的大鉗子,蹭蹭地爬進了湖裡。
龍蝦一接觸到水,重新變成了紙,悠悠地飄在水麵上。
林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用含笑的眼睛望著宋翊:“謝謝。”
宋翊怔了一下,低頭佯裝觀察那漸漸下沉的紙龍蝦,輕咳了一聲:“沒什麼。”
林璿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我先帶你去工作人員的住處。”
把宋翊送到營地,交給製片助理,林璿回到彆墅,樓下還有許多工作人員在為明天的拍攝作準備。
林璿走到導演跟前:“孫導,明天我有點私事,要離開一天,傍晚回來。”
導演當然沒意見:“正好今天出了……這事,大家也休息一個白天,養養精神。”
正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唐歡經紀人不乾了:“我說孫導,這樣雙標不合適吧?你們說要趕拍攝進度,我們唐歡公司有正事,離開島上還帶了攝製組,一邊辦事一邊拍,給你們增加素材,一點沒耽誤,現在倒好,我們巴巴地趕過來,有人說一聲不拍了,全劇組都要給她停工,這是什麼道理?”
唐歡的經紀人在業界很有名,帶紅了好幾個明星,作風非常強勢。這麼經驗豐富的經紀人她一個剛出道的新人,和唐歡家裡的背景有很大的關係。
製片人解釋道:“因為今天晚上的線路事故,攝影燈都炸了,沒有那麼多備用燈,明天劇組需要去器材出租公司租新的燈,缺的主要是內景鏡頭,隻要林璿晚飯前趕回來就不會耽誤什麼,正好劇組人員也可以放個假。”
唐歡經紀人:“我不聽解釋,我需要劇組給我們一個交代。”
導演也火了,打了個噴嚏:“要什麼交代?唐歡在節目組受到的照顧還少嗎?”
製片人一聽,連忙和稀泥,省得導演一衝動把大實話說出來,一邊是大佬,一邊是金主,兩邊都得罪不起。
林璿隻跟節目組溝通,唐歡和她經紀人有意見也不關她的事,轉身就上樓洗漱。
剛出浴室,正在擦頭發,楚妍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從房間裡走出來,從起居室小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打開猛喝了一口:“姐,我聽桑卓說了。”
她朝房門口努努嘴:“這小姑娘心眼多得要死,還一天到晚裝女漢子,還不如我呢,起碼我演技好,演白蓮花演得我自己都信了,姐,要不要我幫你搞她?”
林璿瞟了她一眼:“你打算怎麼搞她?”
楚妍舒:“買熱搜,請水軍黑她?”
林璿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出息啊。”
楚妍舒:“那讓盛茗上,微博給她示個愛,女友粉能把她撕成碎片。”
“然後就把她撕紅了是不是?行了,洗洗睡吧。”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四千多年沒人敢從她嘴裡搶吃的,這女人真是勇氣可嘉。
當天晚上,劇組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在夢裡,唐歡的經紀人楠姐和強出頭的燈光師被兩個夜叉剝了皮扔進火鍋裡煮,其他那些對鬼王殿下的兔頭麻死不救的人,被迫圍觀了全過程。
第二天大清早,所有人同時從噩夢中驚醒,一對,果然其他人也做了一樣的夢。
唐歡經紀人和燈光師不知道內情,夢裡被折磨得死去活來,醒過來還心有餘悸,依稀仿佛能聞到自己身上的醃料和火鍋的味道,一摸床單,整個被汗水浸得濕淋淋。
鬼王殿下坐在床上,打開地府app,在托夢功能的噩夢菜單下找來找去,順手就花五毛錢給兩人下單了一個警世包月套餐,嘴角一勾,深藏功與名。
做完好人好事,林璿去營地接上宋翊,兩人一起坐船回市區。
船一靠岸,宋總的司機已經在碼頭上等著了。
司機下車開門,兩人坐進車裡。
宋翊抬腕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林小姐想去哪裡,我們先送你。”
林璿沒和他客氣,對司機報了個地址。經曆了昨天的事,他們兩人的距離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司機設了導航:“是仁愛敬老院嗎?”
林璿:“對。”馬雁強買強賣塞了一千多功德給她,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拿人錢財,自然要替人實現心願。
宋翊昨晚在劇組的房間沒睡好,跟林璿道了聲抱歉,一上車就靠在後座上補覺。
一般人仰著頭睡覺樣子都不雅觀,還會流口水,但宋總卻保持了完美的風度和優雅的姿態,簡直可以直接上雜誌跨頁,鬼王殿下托著腮觀察了一會兒,也沒見他露出蠢樣,失望地開始刷手機。
半個小時後,司機把車駛進老城區。
這片街區蕭條破敗,狹窄的街道兩邊都是七八十年代蓋的老公房,晾衣繩和電線橫七豎八,把天空切割成零碎的一塊塊,路邊攤和臨時的菜攤占了半條街,宋總的賓利幾乎過不去,司機好幾次不得不下車,讓攤販挪地方,或是搬開亂停的共享單車。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司機總算把車開到一條窄巷外麵,卻見前麵堵著一輛勞斯萊斯。
這各地方出了名的臟亂窮差,一下子來了兩輛豪車,引來行人議論紛紛。
“不知道刮的什麼風,豪車一來來兩輛。”
“那輛勞斯萊斯前幾天也來過,賓利倒是第一次。”
“勞斯萊斯我知道,是個大老板,好像是去敬老院的。”
“大老板去什麼敬老院?”有人開玩笑,“窮癟三才住這種地方……”
有人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啥,這些有錢人啊,什麼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