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授下了車, 對眾家長說道:“怎麼樣?現在你們知道我們不是騙子了吧!”語氣中頗有點被冤枉的委屈。
林小小皺了皺鼻子。
剛才懷疑他的家長們麵露赧色,紛紛向他道歉。
高教授又說:“我們這個地點保密, 也是為了避免麻煩,因為中心成立的時間比較短, 還有一點手續沒辦完,暫時沒有掛牌。”
家長們都表示理解。
一陣山風吹來, 高教授習慣性地伸手蓋住頭頂,以免頭發被風吹亂, 摸到光光的腦殼, 笑容僵在臉上,林小小從他身邊走過, 適時插上一刀:“爸爸, 這是雞蛋叔叔的家嗎?”
宋翊扯了扯嘴角,假意向高教授道歉。
高教授一臉惱羞成怒,磨了磨後槽牙:“沒關係, 童言無忌,嗬嗬。”
高教授按了按門鈴, 很快有個保安模樣的人跑出來開門, 看見高教授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看見他身後的小周, 卻露出個大大的微笑。當然, 這也可能是因為保安大叔看見年輕妹子心裡高興。不過林小小注意到保安在小周麵前脊背微躬, 而且眼睛微微下垂, 似乎是不敢直視她的臉。
林小小摸了摸下巴,通過共感對宋翊說:【看來姓高的隻是個幌子,小周反而可能是核心人員,是因為她割過魄?】
從昨天開始,包括這一路上,高教授一直表現得像個領導者,小周則像個底層員工一樣,時不時給他端茶倒水,家長們有什麼瑣事也是找小周解決,因而連宋翊和林璿都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從一個保安的態度中發現了端倪。
宋翊思考了一下:【可能有這個原因,割魄也許是一種體現忠誠的方式。】
林小小:【就像加入幫派先斷一根小指,我有點明白了。】誰說她智力低下,不是很會舉一反三麼!
宋翊:【……】
林小小:【總之小心提防著她一點。】
宋翊:【嗯。】
這裡的工作人員似乎不多,四周非常安靜,他們一路上都沒有見到其他人。
他們一邊跟著其他人往裡走,一邊用共感交流,不知不覺來到了其中一棟樓的入口處,
樓底下有扇帶指紋鎖的玻璃門,保安刷了指紋,門禁“滴”第一聲打開。他拉開玻璃門,把家長們讓進去,高教授和小周跟在後麵,然後自動門鎖在他們身後“哢噠”一聲又鎖上了。
宋翊趁著彆人不注意,回頭看了一眼:【門邊牆壁上沒有開鎖的按鈕,出門也要刷指紋,不是內部人員,隻要進了這個地方就出不去了。】
林小小:【這裡已經是十方境裡,本來也跑不到哪裡去,看來他們做事非常謹慎啊!】
其他家長都沒有注意到門鎖的細節,他們光顧著四處打量。小樓外部其貌不揚,內部卻挺時尚,二層樓板直接挑空,南邊整麵都是玻璃牆,接待處放著成套的米色沙發,很有未來感的懸浮樓梯通往樓上。黑白灰的主色調中點綴著綠植和明黃、亮藍、鮮紅的天使雕塑,看著不像什麼治療中心,倒像是哪家設計酒店大堂。
前台站著一個年紀和小周相仿的女孩,宋翊看了一眼,她的魂魄是完整的,應該隻是個沒什麼權力的接待人員。女孩和高教授、小周打了個招呼,掃了家長一眼,然後拿起電話撥了個號:“齊老師,一營還有七營的新人到了。”
林小小撫了撫下巴,七營的新人指的當然是他們,一營則是蔣馨然那批,一營和七營各有四個孩子,說明他們每一期的“高級營”規模應該差不多,在四五個孩子左右,也就是到現在為止,被割魄的孩子大約有三十來個。
高教授讓他們這些新來的去前台登記自己和孩子的信息。
不一會兒,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四十來歲戴眼鏡的女人,她也穿著件白大褂,脖子上掛著塊胸卡。女人身材維持得很好,苗條又挺拔,看著很知性。
宋翊和林璿對視了一眼,又是一個魂魄不全的。
高教授一見來人,立即露出諂媚的笑容,迎上去熱情打招呼:“齊老師,這兩天怎麼樣?忙不忙?”
女人態度冷淡地敷衍了兩句,倒是對著小周的態度溫和許多:“四營和五營怎麼搞的,機場過來不是更近嗎?現在還沒到,要不打電話催一下吧?”
小周:“好。”
這位齊老師對待高教授居高臨下,但是和小周講話用的是詢問的語氣,可見小周至少和她平級。
和小周說完話,女人掃了一眼家長們:“一營的跟我來吧。”
包括張冰在內的四個家長,牽著各自的孩子,像溫順的羊一樣跟上去。
齊老師一邊走一邊回頭問家長們:“這周怎麼樣?有什麼不正常的反應嗎?”
有個家長小聲說道:“齊老師,我家孩子這兩天睡覺不□□穩……”
齊老師:“怎麼個不安穩法?”
家長欲言又止:“又是哭又是尖叫的,還喊‘媽媽救我’……”
齊老師“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道:“有些孩子的病兆比較頑固,是會有點反應的,可能是上次沒處理乾淨,一會兒我再給他處理一下……”
那家長不住地道謝。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不過林璿和宋翊的耳力比一般人好得多,聽得一清二楚。
齊老師沒再說什麼,他們徑直往樓上走,那個家長道謝的聲音漸漸遠去。
曹雅是個直腸子,心裡藏不住話,忍不住小聲向高教授打探:“教授,剛才那位齊老師是什麼人啊?那些孩子也是‘高級營’的嗎?他們怎麼先去了?”
其他家長也是滿肚子的疑問,有人替他們問出來,都豎起耳朵等著高教授的答案。
高教授有點不耐煩,但是為免家長們起疑,他還是耐著性子,微笑著回答:“他們也是參加高級營的,不過和你們不是同一期,你看他們的孩子都很乖吧?本來和你們的孩子差不多的,這就是我們高級營的成果。”
曹雅又問:“那他們怎麼還要上這兒來啊?不是已經……那個治好了嗎?”
高教授:“治療完了當然還要複檢的啊,要定期複檢,看看治療效果,查缺補漏,是不是?”
曹雅皺起眉頭:“哎唷,高教授,聽您這麼一說,怎麼像動大手術一樣,有點嚇人啊……治療過程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其他家長被她這麼一說,心裡也打起了退堂鼓,有人附和:“對啊,高教授,您也不說說清楚治療內容,神神秘秘的,該不會是電擊之類的吧?”
有家長趕緊抱起自己的孩子:“電擊我們不做!我看過新聞的,那個對孩子傷害太大了!”
高教授真是煩死了這群女人,臉色有點難看起來,小周暗暗對他使了個眼色,上前一步,安撫道:“怎麼會用電擊呢,我們是正規心理治療機構,又不是那種戒網癮學校,一會兒等我們中心的主任薛教授來了,會給大家詳細解釋的。而且我們這邊不用預付任何費用,大家聽完講座,有疑慮的話隨時都可以離開的。”
小周頓了頓,露出個親切溫柔的微笑:“當然大家要是信不過我們,現在離開也是可以的,我們會安排司機把你們送到最近的公交車站,不過我個人建議,可以聽完講座再決定。”
家長們一聽隨時可以走人,又感到主動權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再一想附近那麼多度假村農家樂,真遇到什麼事求救也不難。
小周見他們安分消停了,對那前台女孩道:“叫服務員拿點水果零食飲料出來,小朋友們坐了半天車都餓了,先墊墊肚子。”
家長和孩子們在大堂裡等了會兒,又有一批帶孩子的家長到了,林璿數了數,一共有十對,應該是剛才齊老師提到過的四營和五營。
林璿和宋翊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王家母子,幾天不見,王豔豔的臉色好多了,眼圈也沒那麼重了,她甚至把頭發打理了一下,剪短又燙卷,顯得洋氣了不少,看來是孩子省心,讓她有剩餘的心力可以兼顧自己了。
她時不時會彎下腰和兒子說幾句話,然後摸摸他的腦袋,母慈子孝十分融洽。
林小小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跑到男孩的身邊,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王梓小朋友被推得一個趔趄,沒站住,摔了個屁股墩。
王豔豔心疼地拉起孩子:“寶貝疼不疼?”
小男孩不愧是割了魄的天使寶寶,被人這樣突然襲擊也沒有半點脾氣,搖搖頭:“媽媽我不疼,你彆擔心。”
懂事的小孩更加招人疼,王豔豔皺著眉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小女孩粉團子似的,比電視上的童星還漂亮,不過再漂亮也是人家孩子,比不得自己孩子金貴,王豔豔眼睛一橫:“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滿地亂跑多危險啊!家長怎麼也不管管!”
宋翊終於到達現場,和人家長道了歉,輕輕按了按女兒的腦袋:“林小小,你把人家小哥哥推倒了,應該說什麼?”
林小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小男孩卻大度地說:“沒關係的,我不痛。”
他又抬頭望向宋翊,小小的眼睛裡閃著聖潔的光芒:“叔叔,你彆罵妹妹,她年紀小,不是故意的。”
雖然知道這是割了魄的效果,但林小小還是有點慚愧,小臉蛋上飛起一抹紅霞。
宋翊數落女兒道:“小哥哥原諒你了,但是你還是要和人家好好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