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總砍完了心魔臉還是黑得像鍋底,林璿偷偷覷他,冷不丁對上他冷颼颼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還好靈鶴從地上爬起來,強撐著又向宋翊攻來,宋總忙著應付,鬼王殿下暫時逃過一劫。
她心裡發虛,就把氣撒在紫姑身上,掄起鞭子一頓抽,銀鞭的殘影交織成一張光網,當頭朝紫姑罩下來。
紫姑一向不擅長打鬥,被林璿壓製得幾乎沒法招架,不一會兒就被抽中幾鞭,手臂和臉頰上紅痕交錯。
她一身狼狽,旋身躍起,強行撞破鞭影織成的光網,跌落在海底。
她身上被割出數不清的細碎傷口,鮮血融化進漆黑如墨的海水中,四周充斥著腥甜的氣息。
林璿微微一晃神,隨即再次揮鞭,紫姑就地一滾,勉強避開,但是臉上卻沒有一點慌張。
她抬起胳膊,微笑著舔了一口傷處的血:“你不想讓小蛇回來嗎?”
宋翊的心跳漏了半拍,持劍的手一頓,靈鶴的軟劍趁機纏了上來,在他手臂上割了道口子。
林璿沒有出聲,鞭子龍吟一般的嘯聲是她的回答。
紫姑一邊倉皇閃避,一邊喘著粗氣說:“是真的回來,不是隻剩一縷殘魂苟活著,什麼都不記得……”
林璿瞳孔一縮,甩鞭子打斷她:“不勞你費心。”
“啊……”紫姑聲音裡滿是笑意,“被我說中了……”
林璿不自覺地咬著下唇,手中的鞭子快得讓人眼花繚亂,但卻沒了章法。
雖然知道紫姑這麼說是為了亂她的心,但即便明白這一點也無補於事,軟肋就是軟肋,一戳就傷。
宋翊靠過來,正想說什麼,紫姑搶先道:“你彆想著不入輪回,最多三五百年魂魄就耗沒了,你舍得她不舍得。”
林璿心裡一亂,紫姑立即找到了可乘之機,她剛才流出的血在水中化成朵朵魔花,每一朵都隻有碗口大小,但是綿延無儘,在深海中閃著血色的光,仔細看有血絲般的細線把它們串聯起來,形成一張巨大的網,一看就是某種龐大複雜的陣法。
林璿瞳孔一縮,銀鞭同時出手,將海水攪成漩渦,近處的魔花全都被卷入漩渦中,然而其它魔花隨著她的動作迅速改變方位,並且一朵分裂成兩朵,竟然比剛才還多。
魔花之間扯出千絲萬縷的血線,竟然又變幻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新法陣。
紫姑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沒用的,這是五十陰魔陣,有無窮種變化,專克你這樣的。”
林璿一聽這陣法的名稱,心頭不由一動,這陣法說是如雷貫耳也不為過,相傳這是萬年前興風作浪的魔君創造的獨門法陣,據說沒有生門,沒有解法,和這個比起來,剛才那朵南疆大魔花的複製品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原來剛才那朵愣頭愣腦的大花隻是個幌子,林璿早知道紫姑沒有那麼好對付,但還是不小心低估了她。
宋翊顧不上和仙鶴纏鬥,閃身到了林璿身前,同時掐訣念咒,一隻被烈焰包裹的獵鷹從他掌中飛出,迅速變大,仿佛傳說中的鵬鳥展開雙翼,朝著紫姑噴出一道烈火。
這火遇到海水不熄,反而燒得越發熾烈,周遭的海水瞬間沸騰起來。
紫姑情急之下來不及施法,隻能倉皇後退,一邊本能地抬起胳膊擋住臉,小臂被火舌燎了一下,頓時一片焦黑。
她饒有興致地讚歎:“以極陰之體煉出真火,倒是修道的好材料,可惜隻能葬身海底了。”
說話間,她的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支泛著瑩潤光澤的紫玉笛。
她看了一眼宋翊,把笛子放到嘴邊,輕輕一吹,隨著一串不成調的古怪笛音,大量戾氣從笛孔中飛快地湧出,化成許多麵目猙獰的戾魔,無數變形的肢體絞纏成一團,惡心得令人作嘔。
這魔物蠕動著朝宋翊纏過來,向他伸出許多足有幾米長的胳膊,宋翊既要防著這惡心玩意兒,還得應付卷土重來的靈鶴,隻能催動火鷹用真火燒那戾魔。
紫姑趁亂繼續吹笛子,魔花感覺到戾氣,興奮似地顫栗起來。
片刻之後,千萬朵魔花同時張開花瓣,每一朵花芯處都嵌著一隻黑洞洞的眼睛。
無數隻眼睛齊齊地看向林璿,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快犯了。
紫姑的笛音越來越嘹亮,越來越高亢,同時她蠱惑的聲音直接傳入林璿的神識中:“……幾十年後他入輪回,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你打算怎麼辦?再去找他,再重新認識?一輩子兩輩子可以,十輩子也這樣嗎?”
“不到百年就要經曆一次死彆,下輩子又要重新來過……”
“彆逞強了阿璿,總有一天你們中會有一個先受不了的,是你呢……還是他?”
“他要是愛上彆人你怎麼辦?”
那千萬隻眼睛都成了宋翊的眼睛,漆黑幽深,卻又無比溫柔,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陷進去。
林璿一個晃神,眼前的景象仿佛水中倒影般顫了顫,一片白光籠罩了整個視野。
她覷了覷眼睛,發現那是大片玻璃窗裡灑進來的陽光,她身在一個雪洞般白茫茫的病房裡,眼前是一張病床,一個雞皮鶴發的老人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戴著氧氣麵罩,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喘氣聲。
那張蒼老的臉分外眼熟,林璿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行將就木的宋翊。
宋翊慢慢睜開眼睛,抬起手握住她,這隻手蒼老枯瘦,手背上青筋交錯,布滿針眼和老年斑,但是讓林璿恐懼的是和他交疊在一起的那隻手,白皙光潔,沒有一點瑕疵,她的手。
病床上的宋翊無力地垂下眼皮,扯動了一下嘴角,嘴唇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