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馬克西姆笑起來,“克勞斯先生的輔助治療者,等待白騎士拯救的落難公主。”
他說話的語調很慢,遣詞造句也很怪。
聽他在這時候提起克勞斯,景玉保持了高度警惕,她問:“誰告訴你的?”
“不不不,彆這樣緊張,”馬克西姆笑了,他聳聳肩,終於介紹自己的職業,“我是一名心理醫生,曾經為克勞斯先生服務過。我知道您的存在,不過也僅僅是’知道’。”
景玉直直地看著他:“馬克西姆先生,作為心理醫生,您應該知道,保護病人的隱私是最重要的職業道德。我如果是您,絕不會在這時候提起克勞斯先生。”
她有點說不出道不明的惱怒,並非因為自己,而是馬克西姆這樣輕易地將克勞斯先生的事情說出來。
即使景玉心裡知道,即使她是克勞斯先生的“輔助治療工具”。
景玉不喜歡他這樣“泄露隱私”。
克勞斯先生一定不願意讓彆人知道他的心理狀況。
談話到這裡結束,載著新娘和新娘的馬車停到入口處,這對新人互相攙扶著從紅毯末端往前走,當周圍人拋灑米粒的時候,景玉也從小包裡麵抓了一把米粒,和眾人一樣,用力地拋撒向新人。
潔白的米粒落在新娘的裙擺上,像漂亮的、細細小小的珍珠碎塊。
馬克西姆對景玉小聲道歉:“很抱歉冒犯到您,請相信我,我並沒有惡意。”
景玉沒有說話。
她跟隨著人群,前往教堂內落座,馬克西姆選擇坐在她旁邊,仍舊試圖和她攀談。
他可真是健談,一直到坐下後還在聊。
不過對方長記性了,不再提克勞斯先生的事情,而是問景玉的心理狀況——
“當初我很不讚成他們實施這個輔助治療方法,才會選擇離職,”馬克西姆終於說出來原因,“這種輔助治療有可能會導致克勞斯先生為了能夠繼續幫助您而傷害您、從而製造出一個仍舊需要他幫助的’可憐女孩’——喔,先不說這點,最令我擔心的是,您有可能會因此過度依賴克勞斯先生、離不開他。”
景玉說:“您想多了。”
“坦白來說,一開始是我提出的‘輔助治療’設想,但我並沒有想到克勞斯先生真的會選擇這麼做。在意識到犯下錯誤後,我試圖更正,但失敗了。我想我需要為我的不成熟想法負起責任——”馬克西姆頓了頓,“另一方麵,出於健康的考慮,我認為您需要接受一個詳細的心理評估,我想確認您目前的心理健康狀況。”
他很誠摯地邀請景玉做心理測評。
“不需要,”景玉拒絕,“謝謝。”
馬克西姆看出來她的冷淡,但並沒有放棄:“Jemma小姐,我是第一個察覺到克勞斯先生具備異常心理狀況的醫生,我想沒有人比我更能了解他。他的成長經曆和心理狀況比您想象中要複雜很多,也並非您眼中所看到的’白騎士’。”
景玉頭疼地想,該怎麼才能讓這個心理醫生閉嘴。
“鑒於克勞斯先生的特殊性,我真的很擔心您會深深迷戀上他,”馬克西姆說,“您應該明白,迷戀患有白騎士綜合征的人會很危險,您有可能會因此遭受到嚴重的傷害。”
景玉實在聽不下去對方的形容。
這個已離職的心理醫生,將克勞斯先生形容成了一個惡魔。
她簡短地反問:“我迷戀克勞斯先生怎麼了?我迷戀他迷戀到想給他生八個孩子有問題嗎?”
一句話果然成功讓馬克西姆沉默了。
果然還是要以毒攻毒。
隻要她自己表現得夠瘋,心理醫生就不會找上她。
景玉終於得到片刻的寧靜。
她換了個坐姿,還沒來得及放鬆,就聽見克勞斯先生熟悉的聲音:“Jemma小姐,請問您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景玉:“Fuck.”
克勞斯:“嗯?”
景玉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聽到剛才她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頭也不抬,緊繃著臉,嚴肅回答他:“應該沒有。”
克勞斯說:“謝謝。”
他從容地坐下,景玉低頭,看到他潔淨的、閃閃發亮的黑皮鞋。
還有黑色長襪包裹下的腳踝,骨骼感很重,很性、感。
不過景玉不敢再說話了,她老老實實地坐著,聽克勞斯微笑著和馬克西姆打招呼。
很客氣、禮貌的那種,簡單的客套話。
在打過招呼之後,克勞斯若無其事地詢問景玉:“抱歉,我忘記帶瓷器了,請問你有多餘的嗎?”
按照德國的習俗,他們要在新郎新娘走出教堂的時候摔掉一些瓷器。
和中國不同,德國認為在婚禮上打破東西是好的征兆,這寓意著除去往日的煩惱,迎來甜蜜的開端。
在剛才分發米粒的時候,賓客也都領到了一些可以摔的,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景玉鎮定地分給他三個。
她想,克勞斯應該沒有聽懂她剛剛那句憤怒之下的德語。
畢竟考慮到是在公共場合,她用的聲音並不高。
這口氣還沒有徹底放鬆下來,景玉聽到克勞斯文質彬彬地低聲用中文說:“Jemma,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孕育後代。但生育對於女性的健康影響很大,我認為八個孩子有點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