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還是第一次從景玉口中聽到“老東西”這個詞語。
雖然文化上略微有一點點差異,但這並不影響克勞斯理解這個詞語的意思。
這是認識景玉之後,對方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說出冒犯性的稱呼。
克勞斯捏著牌,視線終於從紙牌上移開,看向景玉。
“貨物一經售出,概不退換,”好心腸的克勞斯提醒著她,“身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你要有契約精神。”
景玉反駁:“明明你也有爽到,這種贈品是互利互惠!老東西!老東西!”
可惜這句話並沒有得到良好的效果,克勞斯先生並不介意被她這樣稱呼。
他整理好手中的牌,漫不經心地看了下其他人手中拿到的牌、和桌子上的紙牌數目。
在景玉譴責的目光下,克勞斯說:“坦白來說,我不介意你對我使用這個不太文雅的昵稱。”
景玉發自內心地說:“尊敬的克勞斯先生,您的格局實在是高,高。”
克勞斯溫和回應:“聰明的景玉小姐,你的談判技巧也很誘人。”
克勞斯先生完全沒有絲毫悔悟的意思,他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強買強賣了。
不,是強行打包贈品。
景玉猝不及防多出來兩晚的夜間服務,雖然也能令她快樂,但一點兒虧也不肯吃的她,現在還企圖和克勞斯辯解。
景玉稍微想了一下,就敏銳地抓住漏洞,振振有詞反擊:“但是,你好像並沒有說兌換的時間,對吧?這兩晚贈品,我什麼時候想兌換,就可以什麼時候兌?”
克勞斯點頭:“理論上是這樣。”
景玉差點歡呼出聲,她說:“那我先攢著,以後一塊用。”
人都有七情六欲,景玉承認,克勞斯先生的身體對她而言極具誘|惑力。
不過景玉今天很累了,腦子也很累,她不太想繼續快樂。
克勞斯沒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他坐在景玉旁邊,拿著她那一手爛牌,順便提醒周圍一個準備抽煙的同學:“請不要在就餐的地方抽煙。”
他說的很有禮貌,無論是措辭還是語氣,都沒有絲毫的問題。
但那個剛剛把煙拿出來的人,卻像是聽到斥責一樣,立刻將煙放回去,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克勞斯說:“謝謝你的合作。”
那同學又說沒關係。
彼此客套之後,男同學手指點著煙盒,越想越覺著奇怪,忍不住抬頭看克勞斯。
黑色的襯衫,沒有係領帶,金色頭發,綠色的眼睛,皮膚很白,沒有美黑,香水用的也是木質味道。
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他身上並沒有佩戴其他昂貴的配飾,手表也沒有,隻有右手戴了個紅寶石戒指,在燈光下泛著珠寶特有的優雅光澤。
這個金發的男人很有禮貌,始終保持微笑,用中文和Jemma交談時也很溫和,好幾次都被她逗的眼睛彎彎。
但是,這個溫和的男人卻有種奇特的氣場,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下意識想要跪伏在他腳邊。
就像剛才,他不自覺就聽從了這個男人的命令。
希爾格倒是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早就見過克勞斯,對對方的評價——一個英俊迷人的男人。
比起來這個,他更關心,剛才景玉和克勞斯說了些什麼。
三天了,希爾格第一次見景玉露出這樣開心的表情。
他喝了兩杯酒,終於忍不住,偷偷地問景玉:“Jemma,你們剛剛在聊什麼有趣的東西嗎?”
“嗯,”景玉痛心疾首地告訴他,“我們在談資本主義者設置的花樣陷阱,其中包括鼓吹消費主義和贈品誘、惑。”
希爾格肅然起敬:“你真的很努力。”
沒有想到Jemma和她男友平時也在討論這種學習上的知識,希爾格簡單回想一下自己之前給景玉發的邀請,不是請她看球賽就是請她去踢足球。
希爾格想,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下一次,就試著邀請Jemma一起去學院聽貨幣金融學和固定收益證券市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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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臻從洗手間回來,就看到坐在景玉旁邊的金發克勞斯。
有那麼兩分鐘,他愣了一下。
他對這張臉當然還有印象——很深刻的那種。
一言不發,仝臻重新回到牌桌上坐下。
不需要怎麼介紹,其他幾個同學已經等不及要繼續玩牌了。
景玉坐在旁邊,興致衝衝地看著克勞斯打牌。
她毫不懷疑對方的牌技。
仝臻出第一張牌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景玉。
想說什麼,嘴唇翕動幾下,又死死閉上。
景玉不理他,她的注意力全在克勞斯拿著的這幾張牌上麵,想要看他會做什麼。
她對這種“貼身”的學習方式充滿興趣。
克勞斯也放慢了出牌速度,畢竟還在和其他人一起打牌,他不會一一拆開了給景玉講自己出每張牌的意圖,但景玉跟了他這麼久,熟知他的戰術,幾乎不需要他多講,她自個兒就能琢磨透。
她很聰明,隻是缺乏一些實戰經驗。
仝臻剛開始還能保持鎮定,但他方才贏走的那些籌碼,一個一個的又輸給了景玉。隨著一場又一場的輸,他開始不淡定了,計算牌也開始混亂,頻頻出錯。
桌子上的西班牙小吃已經涼透了,他越打越緊張,熱的解開襯衫袖扣,也沒有袖箍,他有些粗魯、不耐煩地將袖子卷上去。
這個動作並不怎麼文雅。
桌子上的酒杯被他碰翻在地,啪的一聲脆響,灑落一地的酒液。
克勞斯還是剛開始玩牌的表情,贏了也不動聲色。
紙牌夾成扇形,他用紙牌將桌子上的籌碼堆到景玉麵前,含笑看她:“數一數,小龍成功拿回她的東西了嗎?”
一直到他開口說中文,仝臻才猛然抬頭看他。
仝臻的眼裡都爆出了紅血絲。
景玉簡單嗯了一聲,興致勃勃地數克勞斯推到她麵前的籌碼。
一枚,兩枚……何止全都拿回來了,她連仝臻和他朋友那幾份都贏了過來。
仝臻說:“再來。”
克勞斯終於看向這個景玉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問:“你還有什麼?”
語氣很禮貌,但仝臻卻感覺到深深的羞辱。
仝臻摸了摸口袋。
空了。
所有的現金都被花光了。
仝臻將自己手腕上的表摘下來,還有鑲嵌著鑽石的袖扣、胸針、空蕩蕩沒有一歐的錢包……
這些東西都被他摘下來,劈裡啪啦地丟到桌子上。
“我還有這些,”仝臻已經陷入一種近乎執拗的衝勁中,重複著,“再來一局。”
他真上頭了。
剛才仝臻贏得有多爽,現在就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