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請求:“Mommy呢?”
克勞斯:“不可以。”
克勞斯很樂意和她玩一些Caregivers和Litter的小遊戲,他並不反感成為景玉的照顧者和引導者。
隻是,對於“媽媽”這個稱呼,克勞斯難以接受。
他不能理解。
不。
或許可以理解一點點,在景玉身上,克勞斯清晰地看到一個如此缺乏父母關愛的可憐女孩兒。
第一次確認她渴求家庭溫暖,還是在從楚格峰下來後,在景玉生病的晚上。
那個淩晨時刻,景玉的體溫再度升上來,一會兒叫著冷、一會兒又念著熱,擁抱著克勞斯,發抖。
或許是下意識,她在不舒服、神智不清醒的時候使用了很多方言,說話也含含糊糊,有著很多克勞斯聽不懂的詞彙。
他的中文能力僅限於發音標準的普通話。
有個詞語能聽得懂,她一直在反複地念著“媽媽”。
無論哪種語言,“媽媽”的發音都如此類似。
克勞斯那天晚上隻睡了四個小時不到,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照顧病人,陪伴著夢囈不停的她。
作為她的看護者、被她稱為先生、Daddy和老師的克勞斯認為,他有關照她身體的責任。
心理醫生和克勞斯談過許多,他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內心。
正常來講,在照顧她的過程中,克勞斯會產生巨大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所謂白騎士,不過是從他人痛苦中汲取到快樂的殘忍性格。
有些白騎士,甚至會為了能夠產生愉悅而主動製造受害者。
傷害你,再以拯救你的姿態出現。
當你因為痛苦而哭泣時,他則品嘗使用你疼痛釀出來的酒。
可那天晚上,在看到臉頰發紅、難受的景玉時,克勞斯卻產生了憐憫和……心疼。
他竟希望對方不要患病。
即使不能給予他身為拯救者的快樂也沒關係。
這種心態有些微妙,克勞斯沒有告訴心理醫生,這種改變讓他驚訝,但不排斥。
就像現在。
克勞斯和景玉溝通:“Daddy可以,Mommy不行。”
景玉有些失落:“好吧。”
她臉上露出些沮喪的神情,隻能依依不舍地貼過去,單純地選擇嘬嘬。
克勞斯感覺到她牙齒的存在,似乎是懷有“報複”心理,對方故意使用了那顆比較尖的牙齒,留下憤怒的痕跡。
錙銖必較。
景玉甚至還扒拉了一下睡袍邊緣,湊過去,用她可愛的小鼻子嗅了嗅。
克勞斯問:“你聞到了什麼?”
景玉回答:“金錢的味道。”
克勞斯認為自己此刻應該下床,將她按到床的邊緣,往她肚子下填一個能讓她塌腰翹臀的枕頭。
他沒有。
“很昂貴、很昂貴,”景玉說,“好像我這輩子努力工作都買不起的味道。像您在法蘭克福的那個莊園,像您路德維西的那個地下室……”
說到後麵,她聲音稍稍低下去。
“還有點像媽媽。”
克勞斯沒有繼續說話。
布料輕柔接觸,景玉主動靠近。
他的胸膛感受到潮濕和柔軟,還有她輕輕顫動的呼吸。
今晚的景玉,沒有像其他時刻那樣,說一些煞風景的話語,她很安靜。
克勞斯的手指觸碰她柔軟的臉頰,在上麵壓出來小凹痕,又鬆開。
“我忽然覺著你剛才的提議有些有趣,”克勞斯若無其事地說,“要不然我們試一試?”
景玉驚喜地抱住他,叫了好幾聲。
克勞斯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微微凸出來的肩胛骨。
克勞斯嘗試使用其他目光來審視她。
不是男人對待女人,更不是上司對待下屬。
這個小龍在搬運金子的時候,蹦蹦跳跳,似乎也摸了他其他的寶物,在上麵留下獨特的氣息。
這些很不合理的東西在這個夜晚突然翻出來,克勞斯默許了她的兩次行為。
克勞斯不確定還會不會有第三次。
他來青島當然不是隻為了景玉。
還有另一位姓秦的朋友,他如今在嶗山國家森林公園附近。
克勞斯和他打了會兒球。
秦紹禮打球似乎並不怎麼用心,休息時間就停下來打電話,避開旁人。
克勞斯問:“女朋友嗎?”
秦紹禮說:“嗯。”
他嘗試揮了揮球拍:“女朋友年紀小,粘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秦紹禮語氣中遮蓋不住的笑意。末尾的那兩個字,念的又輕又快。
克勞斯想了想。
景玉年紀也不大,也可以用年齡小來形容。
她為什麼不“粘”自己?
在克勞斯看來,景玉很獨立——這個很,已經超過正常女孩子的範圍。
即使沒有克勞斯出現,她吃著苦頭,仍舊能夠頑強地生活下去。
克勞斯拒絕掉對方的邀請,在夜色中返回景玉的住宅。
夜幕暗藍,沿海公路上,克勞斯打開一絲車窗,聞到屬於海水的淡淡腥鹹氣息,被海風卷上陸地。
這是她故鄉的味道。
他在狹窄的走廊上遇到景玉的那個父親。
克勞斯聽不懂對方的方言,但這並不妨礙他察覺到那些語言之中的惡意。
這不是什麼難事。
在一開始,克勞斯起初無意摻和景玉的家事,這些是她的隱私,克勞斯認為自己需要尊重她。
如果景玉不向他求助,克勞斯絕不會施以援手。
隻是那個名為仝亙生的男人的確讓克勞斯感覺到厭惡。
他讓對方嘗到點麻煩。
——包括那個侮辱她的紅頭發男性。
克勞斯第一次意識到,在某些人眼中,原來女性和另一個種族男性相愛會被認定為“崇洋媚外”。
這很不可思議。
那個紅發男性使用語言侮辱了他,景玉用力反擊回去,卻若無其事地向他解釋,隻是問路。
白色謊言。
克勞斯看著她喝奶昔的模樣。
剛剛為了他而向彆人豎起渾身的刺,現在卻軟化下來,臉頰有點紅,說不好是不是因為剛才情緒激動。
儘管力量渺小,但景玉也在努力維護他。
他心中若有所失,好像山悄悄傾塌,咕嚕嚕滾落一顆石子。
在這瞬間,本該由白騎士保護的龍,扮演了他的白騎士。
她可以不這麼做。
克勞斯為這點新發現感受到不安,對方卻認為這一些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