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時行畫得十分小心翼翼,因為沒有橡皮,所以他沒有重來的機會,一旦畫錯這一張紙就廢了。
一開始他還想過要畫的更加逼真一些,如果想要畫成相片那樣……當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追求一下那個效果。
不過等開始畫之後,他就果斷降低了對自己的要求。
想象跟實操總是有很大的距離,他現在隻希望能夠讓人看出這裡是房子,以及一些特殊建築就行了。
其實就算是後世也隻不過是將街道上房子的輪廓給畫出來,表示這一塊地方是那裡。
駱時行為了好看甚至還畫了房頂以及斜俯視視角下的一部分屋體,讓圖畫變得更加直觀。
樹屋雖然高卻也不可能真的將縣城儘收眼底,到最後駱時行也隻能畫一部分,再遠就不是輿圖而是寫實風景畫了。
魏思溫仔仔細細看了之後盤算了一下說道:“你這圖上的地方大概占據縣城三成大小。”
駱時行看了一眼,這才多大啊,直接就三分之一縣城,這縣城也太小了一些吧。
感覺北帶縣行政單位雖然比較高,但縣城麵積也就是後世村鎮大小,甚至大一點的村鎮都比這裡大。
駱時行退後兩步問道:“魏翁覺得如何?”
魏思溫當然不會說不好,實際上駱時行這份畫輿圖的本事在他眼裡已經很厲害了。
不是所有會畫畫的人都能畫出輿圖,這裡麵需要的甚至不是繪畫功底,而是判斷力。
厲害的將領甚至能用一根手指對比山體和彆的標誌物確定自己隊伍到山體的距離。
駱時行有沒有這本事不好說,但他對距離的判斷把握是真的很厲害。
除此之外,魏思溫還很眼饞畫板。
這個畫板看上去十分靈活,帶著走也不是很麻煩,可惜真正的繪畫是用不了這個畫板的。
國畫用的是水墨,水墨在紙上未乾的時候不能把紙提起來,否則會順著往下流到時候整幅畫就都毀了。
更不要說在這樣傾斜的畫板上作畫了。
不得不說,駱時行用炭筆倒是個很好的辦法,畫板應該也是他自己設計的,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這何止是天賦異稟,簡直是天縱奇才!
駱時行在看到魏思溫點頭之後也鬆了口氣,說道:“回去我再細化一下就能給大令看了。”
“已經畫好了?”
駱時行話音剛落,阿勒真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背著手走進來時正好聽到了駱時行那句話。
駱時行將炭筆放下說道:“大致差不多,如果想要更細致一些也可以細化。”
魏思溫卻在旁邊說道:“屬下倒是覺得這樣正好,細化也不過是加一些細節,於輿圖整體並無更進一步的加強,大令以為呢?”
然而魏思溫說完之後阿勒真卻並沒有回答他。
因為此時的阿勒真已經看的眼睛都直了,甚至還伸手碰了碰畫紙。
駱時行連忙說道:“大令小心,炭筆容易掉色。”
阿勒真收回手看著手上的碳粉若有所思說道:“竟然不是真的?”
駱時行聽後大汗:“這……這是畫的啊,當然不是真的。”
阿勒真長長出了口氣說道:“剛剛看到我還以為你將縣城裝進了紙裡。”
駱時行聽後懵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輿圖有些納悶:這也沒那麼像啊。
此時此刻駱時行對阿勒真的審美能力產生了深深的擔憂,少數民族或許在文化上發展的不那麼好,但好多少數民族在藝術方麵都不錯啊,能歌善舞,岩畫壁畫都很出色,阿勒真……彆不是沒這方麵的特長吧?
實際上也就是他自己覺得不像而已,這年頭的畫沒有真的特彆寫實的那種,而少數民族在這方麵從他們的陶俑一類的東西就能看出來,非常的誇張抽象。
他們也不是不想寫實,隻不過是從技巧到手法都不允許而已,再加上當下人的審美決定藝術的表現力。
所以駱時行這畫的在他眼裡已經很真實了,除了沒有顏色之外,駱時行甚至將樹木都給標了出來,雖然不是真的畫了一棵樹,但是那個類似於鬆樹的標誌本身就很形象。
魏思溫在旁邊笑著說道:“若非親眼看到猞猁猻一筆一筆畫下來,我怕是也要以為他用了秘法將縣城裝進了紙裡。”
駱時行站在旁邊腳趾扣地,彆人當著他的麵誇讚是最讓他不好意思的,因為他總覺得除了謝謝好像也沒什麼彆的能說的。
不過這一次他沒啥心理壓力,畫是他自己畫的,除了不知道說什麼之外,阿勒真的反應還挺讓他有成就感的。
阿勒真聽了魏思溫的話不鹹不淡說了句:“魏翁不是說繪製輿圖乃是秘法,難道猞猁猻繪製的方法,魏翁也會嗎?”
阿勒真此時已經將駱時行當成了自己人,而魏思溫則是外人,外人在旁邊看著駱時行畫豈不是將秘法偷學走了?
他不高興,十分不高興,他都不好意思讓駱時行教教他的人,魏思溫怎麼就敢光明正大的站在旁邊看?
而且魏思溫不讓他的人過來,自己坐在旁邊看,也太不要臉一些。
若非這年頭沒有雙標這個詞語,阿勒真肯定會直接將這倆字貼在魏思溫的腦門上。
魏思溫也算是在他手下混了好幾個月了,而作為曾經在朝廷混的人,他彆的能力可能一般,但是揣摩上司的心情這點情商還是有的。
他立刻苦笑說道:“我的確是不會,主要是這秘法也的確不是誰都能學的,猞猁猻繪製的過程自有獨特技巧,若是不懂其中蘊含的道理,就算在旁邊跟他做一樣的動作也畫不出這樣的圖來。”
阿勒真聽後心中微微舒服了一些,同時也有些詫異:“竟然這般神奇?”
駱時行看了看魏思溫,心裡歎了口氣,隻想求魏翁彆吹他了,要吹也彆當著他的麵吹行嗎?他真的很尷尬。
畢竟要說很難吧,繪畫這東西也不是特彆難,就看兩樣,一是天賦,二是練習。
沒有天賦的人通過大量的練習也能畫出不錯的畫來,但是想要成為頂尖的畫師恐怕很難。
他覺得魏思溫會認為難更多的是他的繪畫方法跟現在國畫的繪畫體係是不兼容的,這可是一千多年前,很多國畫技巧都沒有出現。
魏思溫帶著現在國畫的思維方式去看當然覺得看不懂。
而駱時行也的的確確是在降維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