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微說的辦法的確不錯,但是駱時行也不是沒有顧慮的,他有些遲疑:“那些人都是被流放過來的,當地會放他們走嗎?”
程敬微解釋說道:“就算流放也隻是第一年需要服苦役,之後就是自由人,為什麼會不放?”
駱時行有些詫異:“那你為什麼說去買?”
自由人的話,哪裡用得著買啊。
程敬微笑道:“說買隻是因為要給那些人一些糧食什麼的讓他們跟著我們走啊,隻不過不是讓他們賣身成奴而已。”
駱時行了然,簡單來講就是忽悠這些人過來給他做事情,但是人家為什麼相信你呢?那就要給他們一定的好處,為了這些好處他們也會願意過來。
他摸著下巴問道:“那……流放過來的人原本都是養尊處優的,我們需要的可是會乾活的人,他們能行嗎?”
程敬微說道:“你之前不也什麼都沒做過,過來之後不是做的很好嗎?”
駱時行心說那可不一樣,他好歹是有著成人靈魂的,最主要的是他的知識儲備足夠,穿過來之前也隻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沒那麼多的心理包袱,哪怕當農民也不會覺得自己丟份,當然可以搞定了,這時候的士大夫可不一樣。
非要類比大概就是後世的高知,甚至高知都可能比不上這些人的心理優越感。
看看薛家兄弟還有蕭家姐弟的父母,不都是不適應這裡的環境人都沒了嗎?
雖然這些都是他的心理活動,但程敬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隻好繼續解釋了一句:“不用擔心,我們要找的是那些服過苦役的,哪怕之前真的什麼都不會,一年的苦役下來,該會的也都該會了。”
駱時行一聽這倒是有點道理,乾脆說道:“回頭讓薛元思去問問魏翁,先在北帶縣和下轄的村鎮這邊找一找,這邊畢竟比較方便,如果這邊沒有再找其他。”
他這麼說著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抱很大希望,因為這裡的地理位置實在是太偏了,交通還不便利,會流放到這裡的人很少很少。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派薛元思過去,當天就給他領回來了五個人,就是這五個人似乎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這五個人一看長相就知道是漢人,而且還都十分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據說大的也就十六歲,剩下兩個男孩子和兩個女孩子都是他的弟妹。
弟弟分彆是十五歲和十三歲,妹妹分彆是十四歲和十歲。
要說平均年齡還是比較大的,尤其是最大的那個明顯成熟許多。
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太好,甚至男孩子都有些衣不蔽體,女孩子倒是好一些,隻是一看知道穿的是哥哥們的衣服,十分寬大。
最大的那個男孩子有些窘迫,但還是對著駱時行拱手彎腰說道:“齊州人士韋子耀見過大祭司。”
駱時行看著一行五個人一時半會都沒有反應過來,點點頭說道:“不必多禮。”
他轉頭對薛元思問道:“怎麼回事?”
他就是讓薛元思過去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人,怎麼給他帶來了這麼一連串?
尤其是這一連串裡麵能有足夠勞動力的恐怕就是大的那兩個男孩子,剩下兩個就算有勞動能力,他用了都要受到良心譴責,這不是雇傭童工嘛?
薛家兄弟跟蕭家姐弟的情況又不一樣,他找人是要來種地的。
薛元思撓了撓頭說道:“我去的時候魏翁正好在為這幾個人發愁,我看他們可憐就沒忍住……全帶回來了。”
說到後麵那句的時候,薛元思聲音越來越小,他也覺得自己這樣招呼不打一聲不太好,但……也真的是覺得這幾個人太可憐,看上去比他們兄弟或者蕭家姐弟還可憐的樣子。
一旁的程敬微眉眼冷淡問道:“可憐?現在誰不可憐?你帶人回來之前應該先來問問。”
駱時行見那五個孩子都一臉著急,小的幾個紅了眼眶,大的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畏懼程敬微的氣勢不敢開口。
他歎口氣問道:“所以是怎麼回事?他們的父母長輩呢?”
駱時行本來以為這幾個又是父母雙亡的,不是他說,這個地方是不是克父母啊?怎麼流放到這裡的都是父母過世留下了幾個孩子?
薛元思知道駱時行最是心軟,連忙解釋說道:“他們的父母跑了。”
“嗯?”駱時行微微一愣:“跑了?”
他轉頭看向韋子耀問道:“怎麼回事?”
韋子耀苦笑說道:“今年雨季的時候一場大雨把我們家的房子給衝塌了,那棟房子雖然不大,但也是我們家攢了很久的錢才蓋起來的,如今衝塌了想要再蓋隻怕又要重新攢,可能是我父母覺得我們太過拖累他們,所以在確定原來的房子不能住之後,他們就在某一天打著出去做工的名義走了,再也沒回來。”
駱時行聽的一愣一愣的,感覺自從到了北帶縣之後他就一直在毀三觀。
漢人一般都講究是虎毒不食子,就算再困難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雖然也有過災年易子而食的情況,但駱時行並沒有親眼見到過,他見到的都是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想讓孩子受到任何傷害,這其中做母親的尤其如此。
而這一家……被大雨衝垮房子的確是毀滅性的打擊,但他們還有勞動能力,餓應該是餓不死,孩子都這麼大多少也能做點事情,結果家長就這麼跑了也真的是讓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