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使笑道:“北帶縣,嗯,我在洛陽也曾聽聞過駱無咎之名,算了,既然如此,你把你知道的都說一說吧。”
安撫使最重要的責任就是先要了解情況,如今整個交州,除了劉延祐隻怕隻有眼前這個被派出來救人的縣尉知道的比較多。
聽一聽他所說,然後再仔細探查一番,事情也就明朗了。
程敬微為的就是這個,要不然他主動跑一趟做什麼?
於是他在安撫使這裡也確鑿了馮子猷在出事之後幸災樂禍,又想要因危立功,所以按兵不動,後來又被倉皇逃竄的叛軍所殺。
安撫使一邊聽一邊順手讓旁邊的刀筆吏記錄下來。
程敬微知道,除非馮家掌握確切證據說是他殺了馮子猷,否則這個案子是翻不了了。
等都敘述完畢之後,程敬微忍不住說道:“此外,下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安撫使皺眉說道:“你說。”
程敬微左右看看,湊過來小聲說道:“實不相瞞,事發之後劉刺史曾言,太後壽辰剛過,不想擾了太後的好心情,所以沒打算將此事上報,隻是後來交州城破太過嚴重,我家大令左右為難之際,也擔心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無法與叛軍抗衡,是以才寫了奏疏給朝廷,細究起來,此事終究不合時宜,不知安撫使能否將此事隱瞞下來?”
安撫使一聽就明白他是擔心劉延祐知道之後會對那位少年縣令不利。
他有些好奇問道:“難道當初駱無咎就沒想到這一點嗎?”
程敬微無奈說道:“怎麼沒想到?當初我們也勸過,但是我家大令說這樣拖下去於大唐於百姓都不利,蒙舍詔和邆睒詔對交州一直虎視眈眈,否則蒙舍詔那對父子為何每次都要來交州?若是交州亂下去,朝廷又沒能及時派兵鎮壓,說不定蒙舍詔跟邆睒詔就會出兵占領,到那時候他豈不是成了大唐的罪人?是以哪怕知道此事暴露出來,劉延祐必然會打擊報複,但大令還是堅持如此。”
安撫使肅然起敬,忠誠和臨危不懼本來就是人類最好的品質,哪怕在怎麼陰暗的人也會被這兩種品質所吸引。
他立刻應允說道:“你放心,此事我不會透露給劉延祐。”
反正他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勘察實際情況,如今看來奏疏沒有亂說,那麼是誰寫的奏疏自然並不重要。
安撫使不僅承諾甚至還開始替駱時行擔心:“隻是……劉刺史若是懷疑駱令又如何?”
這就變成駱令了,程敬微心中好笑,表麵上卻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之前在聽聞安撫使前來的消息之後,劉刺史也曾經查過,我當時……打了誑語,說是馮子猷上疏朝廷,使君他也信了。”
安撫使一聽便笑了:“你倒機靈。”
反正馮子猷如今是死無對證,還不是他們怎麼說都行?
程敬微靦腆地笑了笑:“也是無奈之舉。”
安撫使點頭沒再說什麼,接下來的路上,他跟程敬微也算是相談甚歡。
程敬微這個人,不想理人的時候擺出一副冷淡模樣就能拒人於千裡之外,但他想要跟人交好,也能讓對方身心舒暢。
為此安撫使在見到劉延祐的時候就特彆配合程敬微,幾乎跟他的說辭是一樣的。
當然安撫使也是有意在保護駱時行,這麼一位能抓六詔王還能治民的能人,攤上這麼一位上峰也是可憐。
在他看來劉延祐剛愎自負又無能,若非他一意孤行,交州也不至於又出這麼大的事情。
本來跟程敬微交談讓他心情好了一些,等進入交州城看到如今破敗的城池,安撫使心裡又不開心。
是以見到劉延祐的時候表情都不太好看。
叛軍首領及其黨羽儘皆伏誅,馮子猷也死了,實際上也沒什麼好調查的。
是以安撫使也沒打算多留,準備回去稟報朝廷。
他臨走之時,劉延祐送了許多珍寶給他,小心問道:“不知朝廷會如何處置於我?”
從安撫使的態度中劉延祐就知道他肯定得不了好,如今他也就希望能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安撫使嚴肅說道:“此事需上報三省才能做最後的決策。”
說完這位甩袖就走了,連劉延祐送給他的東西都沒要。
劉延祐的心直接就涼了。
思來想去,他最後還是決定寫奏疏請罪,既然朝廷都知道了,他藏著掖著也沒用。
隻不過跟著他的奏疏一同到達長安的,還有邏盛的國書。
所有人都以為邏盛這一次遞國書是與居住在長安的盛邏皮有關。
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隻字未提盛邏皮,而是狀告北帶縣令駱時行蓄私兵,破壞蒙舍詔與大唐的友好關係,並且意圖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