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在整件事情之中表現出了一定的傾向性卻沒有像當初讓駱時行當交州刺史一樣一言以定。
等到事情平息之後,武曌才把女兒喊過來說道:“知道哪兒做錯了嗎?”
太平公主顯然有些茫然:“女兒……做錯了?”
武曌將她拉到身邊十分溫和說道:“你要明白,那位小娘子能當縣令其實跟你們並無關係。”
太平公主有些不服氣:“怎麼會沒關係呢?要不是我們據理力爭他們才不讓步。”
武曌雖然寵愛女兒,但打擊起來也不手軟直接說道:“據理力爭的其實並不是你們,而是駱時行,你是不是還沒看過他的奏疏?”
太平公主聽後頗有些憤憤不平:“他們又哪裡同意女兒去看呢?”
武曌將奏疏遞給太平公主說道:“看看吧。”
太平公主看完之後若有所思說道:“所以是因為他寫的這些理由那些老古板才同意的?”
武曌靠在憑幾上說道:“但凡覺得事不可為又不甘放棄,便要多想一想怎麼才能讓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駱時行抓住了重點,一個是邊境需要穩定,第二是他選了一個漢人,外族的男人跟漢人的女人,那自然是選漢女的,剩下的都不重要。”
其實到了武曌這個地位,對男女的關注已經不那麼多了,她會給女子機會,讓女子為官,卻也沒有什麼非要讓女子跟男子平分秋色的想法。
是以太平公主關注到的是這個新縣令的性彆,而武曌則關注到了駱時行在這件事情上的思維方式。
太平公主似乎明白了什麼,拉著武曌的手嬌笑說道:“那也不能說女兒做無用功嘛。”
武曌也沒反駁她,實際上太平公主除了幫忙把駱時行的人設刷出了時髦感以及讓大家對他十分有好感之外,也沒彆的什麼用。
不過女兒還小,慢慢來吧。
太平公主又看了看那封奏疏說道:“不過他這寫法倒是挺有意思的,以前從未見過。”
她當然沒見過啦,駱時行為了把自己的想法闡述清楚,直接用了後世寫議論文的方式,論點論據論證一應俱全,那當然是十分清晰可辨。
也就因為這一份敘事條例的清晰,朝中居然沒幾個人攻擊他亂用格式的。
當然這裡麵也跟他才名遠揚有關係,如果是普通十五歲的小郎君這樣寫,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這位小郎君亂來,不學無術,入了官場當然要跟大家保持一致。
但換成駱時行,有之前的檄書打底,再有那首詞,大家的想法就變成了:這會不會是一種新的文章形式?
名氣帶給人的絕不僅僅是知名度那麼簡單。
而此時的駱時行還沒意識到這件事情,他正在指揮人打包行禮,順便詢問大家:“諸位是留下還是跟我一起走呢?”
蕭善詩跟韋子耀肯定是要留下的。
蕭善詩自從接了縣令的重任之後,那真是兢兢業業,每天都是最早來最晚走,遇到不懂的事情生怕自己做錯,但又不想時時打擾駱時行,是以直接總結了一個本子,能問彆人的問彆人,不能問的再去問駱時行。
此時此刻她有些緊張地看著大家,坦白講她是希望大佬們留下一兩個的,隻讓她一個人來她心裡肯定沒底。
大佬們互相對視一眼,這件事情其實他們私下裡也商討過,跟著去州府和留下來在北帶縣肯定是有差彆的,駱時行如今當了刺史,誰也不敢說他將來沒有進入中樞的資格,萬一呢?
所以跟著走自然是能夠重回大眾視野的,但是北帶縣也是他們的根據地,這裡必須守好。
於是最後他們商量出來的結果就是劉齊賢跟袁智弘留下,其他人跟著走。
這兩個人是屬於沒什麼背景的,琢磨著自己被起複的可能性太小,索性就留下。
原本袁智弘掌管紙幣印刷,劉齊賢掌管外交,這兩個到了州府基本上沒什麼作用,還要重新給他們找位置,不如留下來繼續乾自己的老本行,現在的生活他們已經很滿意了。
駱時行聽後也沒反對,隻是含笑說道:“如此就請兩位多多幫助三娘。”
他說完又對蕭善詩說道:“三娘若是有什麼事情也可寫信於我,遇事不決不要拖,知道嗎?”
蕭善詩用力點了點頭,挺直脊背說道:“使君放心,我必不辜負使君期望。”
駱時行大笑道:“也不用這麼緊張!”
將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之後,駱時行就收拾收拾東西帶人離開北帶縣奔赴州城。
離開北帶縣的時候,送行的人說是人山人海也毫不誇張,甚至還有好多人哭著挽留他。
駱時行也有些感慨他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在北帶縣生活的,然而世事無常。
本來他就有些舍不得,被這些人一哭,再想到自己親手建造的彆墅就這麼住不上了,一時之間也十分惆悵。
而這一份惆悵在他看到破敗的交州城的時候,瞬間就增大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