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彈劾是在大朝會上提出來的,這三頂帽子壓下來,隻要巡察使查到其中一點,駱時行這個交州刺史也就做到頭了。
此時武曌已經知道了交州的情況,不過她不是從三省那裡知道的,而是從她的女兒太平公主那裡知道的。
太平公主在收到駱時行的信和禮物之後十分開心,進宮的時候還提起了這件事情,甚至將那份繡圖給母親展示了一下。
這繡圖算不上精致,但卻是百姓的心意。
到了太平公主這個位置,錢權她都有了,自然開始看重名聲。
然而公主這個群體的名聲一直都不太好,除非特彆嚴以律己,比普通小娘子還要謹言慎行那種,否則隻要是個公主就會被人挑刺。
太平公主為此生過不少氣,偏偏還不能辯駁也不能跟那些人一般見識,若是報複的話反而會讓風評更加不好。
所以這幅繡圖算是送到了她的心坎兒上,比什麼東西都讓她高興。
甚至駱時行還隨繡圖一起送來了好幾封信,那幾封信上的字都很醜,一看就是初學者,據說是交州那些剛讀書的小娘子寫的。
駱時行在建縣學的時候特地搞了個女班,隻招收女子,不拘年齡,願意報名交束脩的都可以來上學。
而婦聯那裡則有一部分款項是專門獎勵優等生的,這些款項都是從當初那些募捐裡撥出來的。
駱時行也沒隱瞞,直接告訴那些小娘子這些錢都是太平公主帶領女官奔走募捐而來。
或許太平公主本意並不是為了幫助女子,或者說她的想法跟女官一樣,覺得駱時行對女子參政的態度比較友善,所以想要留住他。
但不得不說也的確幫助了這些小娘子,讓那些小娘子感恩也是正常的。
那些信上的字放到平時估計都到不了太平公主眼前,然而如今卻讓太平公主感動的淚眼汪汪,甚至在跟武曌說的時候都還十分感慨。
武曌年紀不小,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自然不會像太平公主那樣感性。
在聽到太平公主說完這些之後,武曌隻關注到一點:駱時行在教導百姓懂得感恩。
隻有本身就懂得感恩的人才會傳達出這樣的想法,而且駱時行的所作所為也的確應了這一點。
懂感恩的人,人品就比那些白眼狼強一些,武曌對這樣的人反而放心,尤其是駱時行將募捐賬目一筆一筆都計算得清楚,說明他做事情有條理也認真。
如果之前武曌選他隻是覺得他是穩住交州的好人選,此時倒也動了一些心思。
有本事的人留在嶺南那種地方是浪費,若是時機合適,倒是可以調回來。
當然短時間內不可能,駱時行的升遷速度已經很快,之前好歹可以說是因功升遷,如今他還沒做出什麼成果來,直接調到京裡反而容易遭非議。
更何況駱時行年紀還小,京城是個大染缸,進來了就身不由己,容易迷失,不如讓他在地方鍛煉一下,跟中樞打交道多了就知道朝廷是個什麼情況,到時候也能有點心理準備。
結果武曌這邊剛決定多關注駱時行,看他在交州做的如何轉頭就有人盯上了她看好的青年才俊。
武曌略有些不開心,不過她也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問道:“交州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彈劾交州刺史?”
門下省的秘書郎也覺得有些晦氣,這些人到底從哪得到的消息?若是這件事情處理不好,論他一個泄露禁中之語的罪過,他的仕途就到頭了啊。
中書令也覺得晦氣,他是中書省領頭人,出了事情自然是他負責的,上麵問責自然是問他,然後他再去處理下麵人。
中書令立刻出來闡述了交州的情況,原本隻是三省那邊討論的話題立刻在大朝會上開始進行討論。
武曌這才知道交州竟然還交了稅,她之前聽太平公主說的時候還以為交州隻是已經暫時穩定下來。
若是能交稅那就不僅僅是穩定,而是已經完全步入正軌了啊。
她掃了一眼下麵人,心中明悟,十分平靜說道:“既然如此,就讓交州刺史上疏自辯吧。”
被彈劾之後再自辯這是正常流程,隻是下麵彈劾的人卻想要讓中樞派巡察使,所以一口咬定了交州刺史必然壓榨黎民,若非搜刮民脂民膏怎麼能有餘力上交稅收?
這跟他之前表現出來對天下百姓的悲憫是背道而馳的!
武曌卻並沒有動怒,他看得出來對方並不是沒事兒找事,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隻是淡定說道:“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這意思就是按照正常流程來,對方還想說什麼,然而在接觸到太後冷漠的目光之後頓時抖了抖,一個字都不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