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掙紮開,擼起袖子就要出去找人。
賈璉不攔她,直接把門擋住:“要見可以,先說好不能發脾氣。”
竟然真的有?王熙鳳傻在原地,忽覺渾身發冷。
偏賈璉仿佛沒看出來,自顧自說:“我在外麵總要人伺候,穿衣、飲食都要人惦記,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等會我叫她進來,你可彆嚇著她。”
“你還怕我嚇著她?”王熙鳳呼吸急促怒火中燒,卻又硬生生忍住,咬牙切齒。“自然,我是當家奶奶,沒得自降身份跟她計較。”
“那我就叫她進來。”賈璉掀起簾子出去,對著院中高聲喊。“鳳素,你進來。”
這聲呼喚,不知在林家喚了多少次。
王熙鳳隻覺心口發緊,攥著拳頭在榻上坐好,連指甲掐到掌心裡都沒發覺。
不多時賈璉掀簾子回來,後麵跟著個梳雙環髻的小女孩。小女孩一進來就行禮:“見過二奶奶。”
小女孩?
懷疑看錯,王熙鳳揉了揉眼睛,再仔細打量,眼前竟真的是個毛丫頭。連忙轉頭看賈璉,卻見他一臉看好戲。
好啊,原來他是憋著壞故意的!
王熙鳳又羞又氣,但鳳素還在這裡不好發作,隻狠狠剜他兩眼,口中卻說:“起來吧,聽聞二爺在林家都是你服侍的,辛苦了。”
“奴婢不敢,都是遵照太太吩咐。”
未經人事的小丫頭身上透著乾乾淨淨,何況她這個年紀隻要不是禽獸都下不去手。王熙鳳的怒火下去半截,又問起賈璉在林家的日常。
鳳素照實回答:“奴婢管著秋蘭園的大小事,還有往內院傳話,隻二爺的起居更衣不是奴婢管。”
細細問過話,王熙鳳才徹底放下心:“難為你了,快去歇著吧。”
“等等。”看夠了好戲的賈璉終於開口,在王熙鳳的怒視中坐到她旁邊。“從明兒起你就跟在二奶奶身邊,三五日往兩位姑娘那邊去看看,回江南姑母問起你也好回話。”
“是。”沒旁的事,鳳素行禮退出去。
她剛走,王熙鳳就把賈璉往外退:“好啊你,故意憋著壞氣我,想看我笑話!”
“我怎麼敢,這不是想叫奶奶安心嗎?林家規矩大,凡是伺候了人的丫頭都不許管事,姑母才替我買了個通房,叫她在屋裡服侍,做做鞋襪針線,這些事不叫她做,難道叫鳳素做?”
鞋襪是委婉的說法,直白點就是褻衣、底褲之類。賈璉敢叫鳳素給他做底褲,鳳素就敢去找賈敏哭。
王熙鳳也想到這裡,噗得笑出聲,又想起自己在生氣,忙重新板著臉:“隻一個通房?”
“隻一個,多了姑母也不許啊。”
“你正經些,我還有事跟你說。”賈璉沒在外麵亂搞,王熙鳳怒火消去又想起件正事。“我有個貼身小廝叫彩明的,過了年他就十一歲,不好繼續留在屋裡使喚,放在外麵我又舍不得他聰明、衷心,過了年二爺去江南,把他帶上。”
“彩明不是替你看賬的嗎?才十一歲,多留幾年也使得。”方才使壞得逞賈璉正高興,不想說正事,攬著王熙鳳往床榻方向走。
王熙鳳半推半就,口中仍舊說:“前兩年家裡出了事,可不敢留。今兒寶玉身邊那個大丫頭你可瞧見了?兩人不知好了幾年。”
賈璉解衣裳的手一頓:“寶玉才十三歲。”
“誰說不是。原本我也不知道,是底下的婆子說閒話被我抓住,念叨什麼襲人姑娘,還說襲人隨手打賞人就給六、七錢銀子,比咱們平兒還威風。你若在家還罷了,你不在家我可不敢被人念叨,隻能早早把彩明打發出去。”
“哼,難怪姑母不許伺候了主子的丫頭管事,這等人手裡有權,早晚出事。”止不住冷笑,賈璉嬉鬨的心思都少了幾分,暗自慶幸把林瑾安排在外院。
王熙鳳又說:“先前寶玉甩開丫頭、奶娘跑到梨香園去探病,留在那裡吃酒用飯,要不是老太太忽然想起找他都沒人發現,我帶人過去的時候已經喝醉了。若不把他帶回來,‘金玉良緣’就是‘生米煮成熟飯’,賈家就要跟薛家論兄弟了。”
“什麼‘金玉良緣’‘生米煮成熟飯’,哪來亂糟糟的話,新戲文?”
“可比戲文熱鬨。東府裡蓉兒媳婦去世的事你可記得?蓉兒媳婦的弟弟,叫秦鐘的也沒了。還有蓉兒新娶了續弦許氏……”
雖然賈家林家時常有信件往來,但不可能大事小事事無巨細,賈璉離家大半年許多事不知道內情,幸而王熙鳳精明強乾,大多知曉。
小彆勝新婚的好日子,夫妻兩個竟說話說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