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喝酒嗎?”
“喝。”
林茈玉還沒說話,她們兩個就派人拿酒來。
那就喝吧。喝到最後,幾人腦子還比較清醒,但卻控製不住自己的嘴。第二天起來,伺候她們的大丫頭臉色慘白,活像她們昨晚商量著要弑君奪位似的。
洗漱好,林茈玉沒事人似的出來去找林黛玉寫功課。雖然賜婚了,但林如海布置的功課還得寫,在宮裡耽誤那麼多天,還要補上。
走到門前剛要抬手,房門從裡麵打開,林黛玉扶著雪瑩的手出來,也像沒事人似的。
寫了一會去吃早飯,甄英蓮已經在等著,她衣著得體眉眼含笑,絲毫看不出昨夜醉酒。
很好,很有默契的裝傻。
裝了兩天傻,這事快要過去,忽然有人來傳聖旨,甄英蓮被匆匆請走。
半個時辰後她拿著聖旨回來:“我要走了。”
林茈玉心中一驚,忙問:“什麼時候?”
“等大福晉的喪事辦完,格格們就陸續抬進去,我進府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八。”
等甄英蓮收起聖旨回來再說話,林茈玉和林黛玉才知道,原來是康熙心疼兒子,命禮部挑就近的日子將選定的側福晉、格格抬進府,還額外又賜了兩個格格。
都說給皇家當妾和給普通人家當妾不一樣,但其實都不一樣,格格不算人,說什麼時候抬進去就抬進去。側福晉勉強算半個人,挑個日子辦個簡單婚儀,但也是安慰大阿哥喪妻之痛的物件。
林茈玉幾次張嘴想吐槽,但說出口的話也隻是:“既然時間近了,那你就籌備著吧。”
“我知道。”甄英蓮笑笑,和她們說幾句話就回屋去了。
林黛玉倚在欄杆上發愣,半晌苦笑:“難怪你寧願入宮都不願意當側福晉、當格格。”
“其實當嫡福晉也一樣,你看大福晉沒了,不也沒攔住側福晉進門?所以往後啊,咱們自己高高興興活著最重要。”
故作老成地拍拍林黛玉肩膀,林茈玉仰坐在圍欄側邊,靠著欄杆看天。
沉默片刻,林黛玉也學著她的樣子仰躺看天:“至少七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是有心的,鹹福宮派人送你出宮,十二阿哥派人跟我說話,是吧?”
“嗯。”
答應一聲,兩人都不再說話。
她們這邊一麵謝恩一麵悄悄發愁,另一邊迎春和探春經過選秀可以自行婚配,整個榮國府沒心沒肺高興的人隻剩下賈寶玉和史湘雲。
兩個人今兒跑進與鳳樓要開詩社,明兒去找惜春畫畫,後日又去迎春屋裡製胭脂,實在讓人羨慕。
“我要是寶二哥,說不定比他更紈絝。”在某一天看見賈寶玉攬著丫頭吃胭脂後,林茈玉終於忍不住發出感慨。
旁邊林黛玉直接啐兩口,轉身就走。
她不像原著中那樣六、七歲進榮國府,和賈寶玉沒有青梅竹馬的情義,也沒有父母雙亡孤身漂泊,對賈寶玉沒有精神寄托般的依賴,自然也就不會像原著中那樣對他各種行為都無限包容。命運的悸動過後,沒有現實情感作為支撐,那點在乎很快就散了。
等林茈玉回頭,早連她人影都看不見:“走那麼快乾什麼,我說的不對?不讀書不考慮家族,身為男子還能娶好幾個女人,誰不羨慕?”
嘀咕兩句,又回頭看賈寶玉兩眼,她才去追林黛玉。
底下賈寶玉還在同丫頭說笑:“這胭脂是什麼花製成的,和我以前吃過的都不一樣。”
“你猜?”
“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你告訴我,回頭我製了更好的來給你。”
兩人膩膩歪歪,襲人大老遠找來:“寶玉在這嗎?老爺找你呢!”
忽聽賈政,賈寶玉連忙鬆開丫頭,緊張得站都站不好:“老爺找我乾什麼?”
“是外麵的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襲人拉著他回去換衣裳,重新整理好了才推他往前麵去。
賈寶玉磨磨蹭蹭走到書房門前,糾結半晌才鼓起勇氣推門進去:“老爺,您找我。”
“哼!”
見麵先是一聲冷哼,賈寶玉渾身一抖,然後才聽見賈政說道:“幾位貝勒爺出宮建府,七阿哥與咱們府上有親,才有請帖送來,屆時你與林瑾同去。”
這張請帖是送給林瑾的,作為準嫡福晉的親弟弟,他是七阿哥正經的小舅子,喬遷新居請他是正理。但林瑾是小輩又不在家,請帖自然送到賈政這個舅舅手中。
賈寶玉唯唯諾諾:“林表弟自然該去,不是該璉二哥陪同嗎?”
“璉兒自然同去。林家兩個都是你嫡親表妹,難道你不該去?”賈政想的好,他們家的男兒都去,既能表示對七阿哥的重視,也能表示他對兩個外甥女的重視,一舉兩得。
奈何賈寶玉隻認識北靜王,其餘什麼王什麼爺都不認識,並不想去:“可是……”
“可是什麼?”
聲音明顯帶著質問,賈寶玉縮縮脖子不敢反對,隻好應下:“等到日子,我便去找璉二哥,與他們同去。”
“嗯,自該如此。還有,你這幾日都沒去學堂?”
果然話題又說到讀書上,賈寶玉手心冒汗,聲音都虛了幾分:“老祖宗說家中有事,叫我在家中幫忙,故而沒去學堂。”
賈政摸摸胡子:“你如今大了,家裡的事也該幫襯些。皇上已經下旨,命我月底外任去,我不在家時你切不可淘氣。”
“是。”下意識恭敬答應,等賈政揮手讓他出去,賈寶玉才忽然反應過來,剛才好像說要外任。
整個榮國府,真是整個賈家,賈寶玉最怕的人就是賈政,若賈政外任,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忍著笑,賈寶玉行禮出來,剛出門就忍不住跳下台階,然後一路連蹦帶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眾人,連薛蟠都沒落下。
薛蟠本就是呆霸王,以前薛寶釵在家的時候管不住他,現在隻剩下薛姨媽更管不住,聽聞此言當即就要拉著賈寶玉去吃酒。
賈寶玉連忙拒絕:“不行,老爺還在呢。等過幾日老爺出京無人管束,咱們不醉不歸。”
“好,那我就提前買好酒請好人,咱們不醉不歸!”
大喜之下,雖然不能不醉不歸,但兩人還是約著去外麵吃酒,又叫上賴尚榮、蔣玉菡等人,請來歌女助興,在京城最豪華的酒樓裡擺上一桌。
酒過三巡到興頭上,薛蟠摟著賈寶玉吹噓:“寶兄弟可不得了,親姐姐是皇上的嬪妃,兩個表妹賜婚給皇子,可是正經的皇親國戚!”
“已經賜婚了?恭喜寶兄弟,可喜可賀。”富貴公子身邊總少不了溜須拍馬的人,恭喜聲此起彼伏。
賈寶玉拱手:“什麼皇親國戚,不過大家吹捧。”
“寶兄弟謙虛,一家三個姊妹都能嫁進皇室,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有的榮耀,寶兄弟出人頭地,可彆忘了我們兄弟幾個,先敬你一杯。”
“都是朋友,怎麼說這麼疏遠的話?來,大家一起喝。”
能跟他們湊到一起的,十個有九個半都不是正經人,一屋子男男女女不一會喝上頭,擁著互相調笑起來。
男人講的葷段子,女人的嬌笑,還有男人的細哼,各種聲音混雜透過門傳到隔壁,聽得隔壁眾人臉色鐵青。
好巧不巧,鐵青臉色的眾人中,有一個正是林瑾。
時下正是三月,殿試已經完成隻等放榜。林瑾頂著探花郎之子的名頭,凡考試的讀書人沒有對他反感的。他在張家讀書,認識往來的都是讀書人,又要參加下一屆科舉,自然多和讀書人往來,擴展人脈也吸取經驗。
今日是殿試之後他們第一次相聚,原本正在商量今年的考題,互相交流,可討論到一半隔壁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所有人都閉嘴,聽著隔壁說。
不堪入耳的聲音越來越大,幾個清流子弟臉色漲紅:“今日就到這裡,咱們改日再聚吧。”
一言既出眾人皆應,收拾東西慌慌張張就要走。不知道是誰太過慌張,竟然帶倒兩把椅子,巨大的聲音格外刺耳。
薛蟠摟著歌女正在興頭上,差點被這一聲嚇得憋回去,起身便踹門:“誰在外麵吵鬨,知不知道老子是誰?”
大吼一聲定睛細看,竟見隔壁出來七、八個俊秀公子,年紀小的十二三歲,年紀大的不過二十來歲,各個麵紅齒白皮膚精細,舉止文雅一看便不是俗物。
他的怒氣當即降下一半:“方才你們在做什麼,那麼大的動靜,知不知道吵到爺們兒幾個了?看你們十分畏懼,我也不跟你們計較,隻要你們誠心賠禮道歉,今日的事便算過去,如何?”
七八個俊秀公子臉色奇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薛蟠還以為他們被自己的氣勢嚇到,得意洋洋:“不說話就當你們答應了,過來陪幾杯酒,否則今日誰都彆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