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賊心不死 “衝喜?” “是啊,……(2 / 2)

“鴛鴦姑娘,三爺叫我們帶你過來就是怕你不信。如今老太太在床上,萬萬不能再生氣,可三爺又勸不住老爺,隻好讓鴛鴦姑娘自己想個主意。當值的人馬上要換班,那燈籠給姑娘留著,早些回去吧。”

婆子說完退出去,和另一個婆子摸著黑離開,將亮著的燈籠遠遠放在地上。

賈赦的院門有人守著,摸不進去不可能,但房簷上掛著的紅燈籠和紅綢哪怕隔著院牆也能看見半截。

鴛鴦就站在這裡,但她相信隻要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到被裝飾過的回廊。當年大鬨一場暫時逃脫了魔掌,沒成想他竟還沒放棄,還要趁著老太太生病強娶。

看著遠處的燈籠,她忽然生出過去踢一腳的衝動,將這裡燒個乾淨才好。

雖然已經是春天,但夜間偶爾還會有涼風,兩陣涼風吹過,鴛鴦握緊了燈籠,看一眼那若隱若現的紅色燈籠,頭也不會地回榮慶堂去。

第二日賈母仍舊瞧著沒多少精神,太醫看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像她這樣年紀的老人,即便有法子太醫也不敢用藥,隻能熬著,熬過去了自己恢複再活幾年,熬不過去也就這樣了。

鴛鴦仿佛將昨天的事情忘乾淨了,全心全意照顧賈母,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和如廁,隻要賈母清醒,她就一定會保證自己在賈母視線範圍內。

她原本就是賈母身邊最得信任的大丫頭,庫房的鑰匙都在她手上,隻要她絕對處於賈母的視線範圍,便是邢夫人都找不到機會來跟她開口。

這樣拖著一日兩日還好,但時間長了,賈赦開始處於暴躁邊緣:“就這麼點小事,你怎麼就辦不成,這些日子管家都是白管的?”

邢夫人被罵也委屈:“頭前鬨過一次,鴛鴦發了誓不嫁,總不能在老太太跟前說。可那鴛鴦就好像是知道了似的,便是吃飯都要守著老太太,老太太也不肯離了她。”

“難道就沒有彆的法子,你就不會將鴛鴦拖出來?”

“老太太雖然不利落,但還是清醒著的呀。”

“哎呀!”賈赦氣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他有孝心,但不多,但凡賈母還能再生兩回氣,他就敢像上回似的,指使鴛鴦的哥嫂去說親,偏偏太醫說了賈母絕對不能再生氣,他也投鼠忌器。

在院子裡轉兩圈,這口氣還是難以咽下去,他眼中儘是殺氣:“既然她最後一次機會也不肯抓住,那就怨不得我了。你去找人來祈福,就說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人不成,要換有福氣的。”

“這……能成嗎?”

“有什麼不能成?那幾個大丫頭早到了年紀,趁此機會該放出去的放出去,該配人的配人,不是正好?”

鴛鴦頗有姿色,琉璃她們幾個也不差,到時候都收入囊中才痛快!

賈赦的算計就差寫在臉上,邢夫人雖然內心不讚同,但也不敢拒絕,答應一聲便出去找人安排。

幾次三番遇阻還是不肯放棄,甚至想出這樣的手段,賈琮聽聞之後沉默片刻,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跟賈赦作對。

上一次提醒鴛鴦是因為不想讓賈母出意外,但若以祈福為借口,想必賈母雖然難免傷心,卻並不會傷心過度,如此就不會對他產生影響。如果繼續跟賈赦對著來,一旦被發現就是得不償失。

說到底,他跟鴛鴦並沒有交情,犯不上為了她冒險。

權衡利弊之後,他又命人給鴛鴦傳了個信,便算仁至義儘。

七貝勒府裡,林茈玉先後收到兩封從榮國府送來的帖子,前一封說賈赦要納妾給賈母衝喜,後一封說先辦場法事祈福,然後再衝喜。

乍一看沒什麼問題,先請自家親眷到場參與法事祈福,然後再邀賓客衝喜,但這兩封帖子的順序又透露出那麼一點問題。

如今管家的人是賈赦和邢夫人,實在不是兩個能讓人放心的人,思慮再三,林茈玉約上林黛玉,趕在清明祭祀賈敏之前去榮國府一趟。

熟悉的大門,進府入眼卻是紅彤彤一片,與上次來時的冷清有鮮明對比,但場景布置喜慶,人們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更顯得奇怪。

邢夫人迎出來:“兩位福晉安。”

“舅母不必多禮,過幾日我們要去為母親奉香供奉,想著母親臨走時記掛外祖母便來看看。外祖母可大好了?”林茈玉點頭就算回禮,她的耐性實在不多。

所幸邢夫人也不在乎,說是親戚往來,但對她而言更像是工作,笑容都透著公事公辦:“你們也知道,姑太太走後老太太大病了一場,好幾個月才勉強調養回來,原本慢慢養著也就好了,偏剛過了年王家又出了事,後頭寶玉……老太太又病了,而今是大不如前了。”

賈寶玉被人追捧的身份主要有兩個來源,其一是榮國公之孫,其二便是王子騰外甥。從榮國府裡分出去的那一刻,他身上榮國公之孫的光環便淡了,王子騰一死另一個身份更是直接沒了。

林黛玉微不可見地撇了下嘴:“外祖母年紀大了,雖說有舅母奉養,但外頭的糟心事還是遠著些好。除了生死,便沒有彆的大事了。”

“這話說得很是。”邢夫人很是認同。要不是為了後半輩子能安穩到老,她也不會被賈赦如此不當回事。

三個人說著話往裡走,林茈玉狀似隨意問道:“方才進來的時候,我從轎子裡瞧見外頭很熱鬨,莫非是為衝喜準備的?這是挑選了哪戶人家?”

“還能挑選哪戶?不過是咱們自家的人罷了。”早晚都要發生的事用不著隱瞞,邢夫人也沒想隱瞞,直接就說了。“鴛鴦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能為老太太衝喜是她的福氣。而且嫁過來她還是自家人,仍舊能服侍在老太太身邊,一舉兩得。”

“那還真是福氣。”林茈玉說話涼颼颼的,把邢夫人臉上的笑容差點凍住。

姐妹倆不再理會邢夫人,邁進榮慶堂徑直去裡頭。

鴛鴦正在小聲地給賈母講著什麼,見到兩人進來一怔,連忙起身行禮:“見過七福晉、十二福晉。”

賈母順著聲音轉頭,看見她們立刻笑起來:“你們來了。”

“外祖母生了大病,也不使人告訴我們一聲。”林茈玉嗔怪一聲,坐在鴛鴦搬過來的凳子上。

林黛玉等著第二個凳子,視線掃過床上:“上回來還好好的。”

“老了。”

“彭祖壽八百,陳俊壽四百,外祖母還差得遠呢。”

“儘胡說。”

“這怎麼能是胡說?我看外祖母身子還算硬朗,好生養著,不說壽比陳俊,長命百歲總是有的。”

……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句地,賈母一直在笑著回應,但回應的每一句話都沒有超過五個字。

果然是氣短,她呼吸的氣已經不足以支撐她說完一個長句子。

林茈玉頓了一會,道:“馬上就是清明祭祖的時候,我們準備去上香供奉,原想外祖母若身子還好,將您接到京郊莊子上住幾日。”

“老了。折騰什麼?”

“這怎麼能叫折騰?您還沒見過我家那個小子,家裡數他最小,皮的很,不像貝勒爺,也不像我。”

難得來一回,林茈玉和林黛玉陪著賈母說了好一會子話,中途小丫頭來奉茶,不小心手一抖將茶碗打翻,茶水順著淌到林茈玉衣裳上。

鴛鴦聞聲而來:“這小丫頭是才調過來的,毛手毛腳福晉勿怪。不如到後頭換了衣裳吧。”

“不妨事,我外頭馬車上也有衣裳,叫人去取就是。”擦擦水漬,林茈玉沒當回事。

“還是去換了吧,否則透到裡頭就不好了。”鴛鴦堅持,還使了個眼色。

林黛玉附和:“那就先去擦擦,等雪容去取衣裳,我跟外祖母說話。”

“好吧。”林茈玉這才起身,繞到後麵茶室,尋個位置坐下。“怎麼了,有什麼話非得偷著說?”

鴛鴦沒直接應聲,上前兩步噗通跪下:“求福晉救救老太太。”

“救外祖母?這話你可想好了再說。”

“奴婢願以性命擔保,隻求福晉幫幫老太太。福晉進來的時候想必已經看見,外頭的二等、三等丫頭幾乎都換了,隻有我們幾個一等大丫頭還留著,但過不了多久我們也留不下,除了兩位福晉,老太太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林茈玉猛地坐直:“到底怎麼回事?”

鴛鴦這才將賈赦欲用祈福為借口,將她們幾個大丫頭都換走的事情說出來,又說之前分府、強納,歸結起來就是一句:他們想要老太太剩下的家私。

“老太太的銀子幾乎都給他們分了,剩下的他們還不肯放棄,大老爺惦記,前些日子寶二奶奶來了也幾次三番試探,還拿走了老太太最喜愛的瓔珞。”

真正底蘊深厚的家族,錢是最不值錢的,賈母一副瓔珞價值數千兩,有價無市,是她最喜歡、最經常拿出來賞玩的。可除了這些她習慣使用的東西,其餘幾乎都給子孫分了。

“以往寶二爺過來,老太太還高興,自從那回寶二奶奶跟著,老太太就不大高興,今兒見了兩位福晉才又笑起來。再這樣下去,即便東西不被他們拿走,老太太也受不住氣,奴婢求求福晉。”

說完鴛鴦就不停磕頭,大有林茈玉不答應她就不停的氣勢。

在賈家這個人均勢利眼的地方,鴛鴦、小紅幾個有情義的反倒顯得不正常。

看著她磕了十幾個,林茈玉才叫停:“起來吧。賈家的事我原本不想管,但外祖母的事還是要管,他們私下找你要什麼東西,你隻管給。”

“什麼?”鴛鴦猛地抬頭,滿臉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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