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端著茶過來:“十四爺再胡鬨,和娘娘也是親的,倒是四爺方才瞧著有些低迷,幸好娘娘解釋清楚,否則四爺又要誤會了。”
“這個孩子小時候養在孝懿皇後膝下,大了才回來,到底不如十四親近。不過他也是個好孩子,他說年羹堯的妹妹,叫……”
“年秋月。”
“對,你叫人打聽著。”
“娘娘放心。”
邊說話,德妃邊扶著嬤嬤的手在院裡慢慢走動。方才胤禛在這裡陪著用晚膳,她多吃了幾口,人到這個年紀消化跟不上,若不走幾步恐怕晚上睡不好。
走到第三圈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但沒有停留很快就走遠。
德妃停下:“外頭什麼聲音?”
嬤嬤趕緊出去看,不到片刻就回來:“是鹹福宮的人。前幾天淳郡王府三格格進宮了,應該是宮人們在陪著三格格玩。”
“老七家這幾個丫頭經常進宮,成嬪是熬到好日子了。”德妃從來都是被羨慕的那個,但其實她背地裡也在羨慕彆人。
成嬪從前不夠得寵,好不容易生個兒子還身有殘疾,在宮裡怎麼都算得上是倒黴的那種。但這麼些年過去,殘疾兒子忽然就得寵了,時不時還有孫女進宮來陪著,現在後宮裡誰不羨慕她?
對了,十二福晉生了對龍鳳胎,滿月之後就送進宮給萬琉哈氏帶了幾天,萬琉哈氏的臉上都能笑出褶子來。
也就她們這些自己不受寵、兒子也不受寵的嬪妃敢這麼乾,換了彆人誰敢?就說德妃,老四敢把閨女送進來,十四就敢緊跟著送來,其他幾妃怎麼看?其他皇子怎麼看?
聽著外頭漸漸模糊的腳步聲,德妃便歎:“這得寵和不得寵的好處,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的。”
“是啊,各有各的難處吧。”嬤嬤附和著歎一聲。
又走兩圈,德妃便回殿內去,臨睡前還想著兩個兒子的事。
不管怎麼樣,大選到底是結束了,給內務府幾天休整時間,緊跟著便是小選,宮裡又是新一輪的忙碌。
而巧姐兒被撂牌子回去之後幾乎是馬不停蹄的收拾行李,第二天她要回江南的消息就借由板兒和他師父的口傳了出去,第三天她向賈母辭行,整個過程快到賈赦和邢夫人來不及阻止。
賈琮早提前囑咐了他媳婦,兩口子一個在外頭不進家,一個報病不見人。
世家大族議親可不像尋常小家,請個媒人來上下嘴皮子一碰事情就成了一半。他們這樣的人家,媒人來個三五次連姑娘名字都問不出來屬於正常情況,許多都是到了換名帖這一步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
如今巧姐兒的父母不在,叔嫂躲了,祖父、祖母雖是長輩但其實並沒有議親的直接權力,巧姐兒可不是想走就走?
事情過後林茈玉閒暇時向林如海說起:“爹,您說這個十四爺該不會是打巧姐兒的主意吧?”
“並非沒有這個可能。老榮國公當年何等榮耀,直至今日尚能庇佑子孫,其中能量可想而知。”
“幸好巧姐兒走得快。”
“你既說到榮國府,我正有一時要同你說。”林如海摸著胡子,眼眸中罕見厲色。“瑾兒從山東傳信回來,說有個賈姓雨村與他聯係,你可還記得這人?”
“賈雨村?不就是當年爹爹為我和妹妹請的老師,後來我不喜歡您就好生將他送出了,怎麼又說到他。”
“哼,當年你說不喜歡他,為父隻是將他送出府去實在太過仁慈。這廝借用你母親的名諱,謊稱與林家、賈家有親,竟能平步青雲。”
林茈玉原本在懶洋洋地半躺著,聽見這話蹭地坐起來:“借用母親名諱?”
“姑娘家名諱最不肯為外人所知,當年你姐妹二人以師禮請他,也不過告知他你們小字‘茈’、‘黛’,這廝卻從你姐妹二人行書避諱中猜測竊取你母親諱字,又不知從哪裡得了準。他人不知詳情,便信了他與我兩家親近。”
聽著林如海的話,林茈玉感覺腦海中有什麼畫麵在閃,半晌定格住。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對榮國府眾人如數家珍,個人名稱都直言不諱,彼時賈雨村正坐在列。
古人講究避諱,林黛玉為小女兒取名“茉莉花”都隻能取蘇麻喇姑棄之不用的蘇茉兒,而且還是音譯,胤禛登基後眾兄弟要改“胤”為“允”,所以她們姐妹二人每每寫到敏字都會嘗試用“密”代替,若不能更改則減少一二筆用以避諱。
冷子興是市井商人,呈口舌之快賣弄還算常態,賈雨村自持讀書人身份,又為人師,卻從弟子文章中窺探主母名諱,著實可恨。
“他與瑾哥兒聯係做什麼?”
“既然自稱與林、賈兩家親近,口舌自然不足證,他以你姐妹二人師長身份與瑾哥兒結交,卻不知信被瑾哥兒轉送到我手中。”
林如海看著林茈玉臉色變得難看,心下便明白一二,向來溫潤的臉上染上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