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勸這個好心人,現在天寒地凍的,還不趕緊把她給扶起來,找個大夫過來看看,萬一把人摔死凍死了,可有他官司吃的。
好心人也有點慌了。
巧的是,離這裡十幾米外就有一家長修縣口碑最好的醫館。
白發老大夫晃晃悠悠地被學徒扶出來,他給周母紮了幾針,人很快就醒了,卻有點神誌不清,逮著誰都喊況兒,怎麼解釋都不聽。
或許是看她年紀也不小了,老大夫不顧路人的反對,發了善心,允許周母暫時住在醫館的外間,休息好了再走,反正杜縣令已經下了令,多半啊,三天後是要派人過來強行遣走她的。
第二天,人好了一點。
有幾個頑童跑過,看見這個偷過東西的瘋婆子,他們嬉笑著朝她丟爛菜葉。
周母生氣了,跳起來追了他們一段,威脅著說:等她兒子以後當了大官,一定要把他們這些欺負過她的兔崽子們抓起來,全都要砍頭!
跑在最前麵的頑童停下來哈哈大笑,回頭做了個鬼臉:“你羞不羞,還大官呢,你兒子明年秋天就要被砍頭了!”
周母愣在原地,恍惚了一會。
她仿佛做了個詭異厚重的噩夢。
夢醒了,寒風吹在臉上,霜白的頭發絲裡進了雪花,融化之後,那股涼就刺進了頭皮,森冷而疼痛。她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路邊,這次,她再也沒能醒過來。
……
“安排下去,厚葬。”
蘭疏影坐在鏡子前麵,描畫眉尾的那隻手頓了頓,她輕聲吩咐道。
銅鏡裡的人影恍惚了些,仿佛變成另一張相同又有差異的麵孔,郭宜臻可能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問:“她死了?怎麼死的……”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蘭疏影反問。
與其說是被頑童的話氣死的,她倒覺得不如說是沒了活下去的希望。
比乾被挖心後,因被薑子牙的道符護著,不死。他踉蹌著走出大殿,遇到一名賣菜老婦,他問:“菜無心可活,人無心可活否?”
老婦說不可活,比乾於是當場吐血身亡。
周母的情況有些類似。
要是周況還好好的,哪怕他待她這個母親並不好,她也有個奔頭,那就是想著哪天周況當了大官,她或許能從農婦變成誥命夫人。
可是她把一顆心掛在彆人身上,那個人就要完蛋了,她還怎麼活?
“她是無辜的……”
鏡中人勾起一抹淡漠的笑,“無辜?可是我看見她貪圖富貴,不知感恩,不會惜福,要是你沒被接到陳太後身邊的話,會先被周況休棄,再被這個長舌婦搞壞名聲,帶著你那些被盤剝過的嫁妝離開長修縣,路上被山賊打劫,然後……”
“你住口,彆說了!”郭宜臻在識海裡捂著耳朵大叫,“那根本沒發生過,你在騙我!你殺了一個無辜的女人,她沒有害過誰的命,她不該死的。”
“同一個人,同一個性格,也會因為各種細微的差錯,在不同時空裡展開新的故事……”蘭疏影幽幽歎息,好像在教導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說的事並不是沒發生過,隻是這裡的你看不見罷了。”
“我這樣是不是更像反派了?”蘭疏影悄悄跟奶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