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老一本正經:“讓她多休息一會,剛才的封印太費神啦。養好了精神,才好打硬仗嘛。”
言下之意,他已經不再反對了。
“………”
金烏憋得內傷,原地跳腳:“喂!我拿什麼吃啊?你倆彆這麼過分行不行!”
哦,他們已經走遠了。
“……”
飯是不吃的。
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一隻骨鳥循著味飛進餐廳,不客氣地占了個座位,叫囂道:“給爺來盤最貴的!”
“喏。”
蘭疏影推給金烏一盤餐前水果。
聖女果表麵掛著冰霜凝結的水珠,襯得飽滿鮮亮。
金烏要是身上有毛,現在肯定炸開了:“就這?”
“今日特供,飛艇空運來的,不吃就還給我。哎,拿來……”
“想都彆想,現在歸我了!”
金烏果斷開啟護食模式,把盤子往自己翅膀底下圈。
蘭疏影憋著笑:“嘁。”
“怎麼不見老頭,他不是要跟你一起吃飯嗎?”
金烏這才發現。
餐桌上居然隻有他們兩個,不見慧老的身影。
他不想為這點小事損耗能量去調查,就直接問了。
蘭疏影不甚在意地答道:
“好像是遇到熟人吧,出去了。”
她說著,搖了一下手邊的銅製鈴鐺,向服務生詢問道:“你好,請問你看見我的同伴了嗎,他個子很高,白胡子,眉毛也是白色。”
服務生努力回想,看起來很為難。
以這家餐廳的客流量,她報的這些特征組合還是太常見了,不夠有特色。
“對了……他沒有頭發。”
服務生一聽,脫口而出:“是他啊,那我知道了!”繼而是疑惑的打量,甚至帶點羨慕或者……譴責?
蘭疏影挑眉:“怎麼了,他在哪兒?”
“這個,可能……”服務生猶豫著說,“如果您是說那位打扮得像魔術師的老先生,他應該在我們的廚房?”
“廚房?”
“廚房?”
蘭疏影和金烏異口同聲。
這個答案很奇妙。
他們隻是來吃一頓早午飯,慧老怎麼會跑去人家的廚房?這是給經理和大廚塞了多大的紅包啊。
吃著水果和零食,又等了一會,空氣裡多了股勾人的食物香氣,引得其他食客紛紛探出頭來,蘭疏影已有猜測,這動靜果然是慧老鬨出來的。
他老人家走過來,雙手各端著一個葉狀的器皿。
從這個角度,葉子卷起的邊恰好遮住了食物,香氣卻愈發清晰,勾起一段遙遠的記憶。
蘭疏影眯起眼。
慧老的形象和步態,正在與她印象裡某個清秀的少年重合。
不,一個是低級位麵裡的懵懂小和尚,一個是從上古大戰裡幸存的智慧神,不管怎麼看,他們都應該搭不上邊。
是巧合,還是慧老想要借此跟她表達什麼呢?
蘭疏影麵上保持著沉穩鎮定,後背深陷在柔軟而有彈性的海綿座位裡,手臂壓在餐桌邊緣,用輕鬆的語氣試探道:“這是帶了什麼好吃的?”
慧老放下盤子糾正她。
“不是帶,這是我做的。”
蘭疏影不置可否地點了兩下頭。
視線飛速掃過盤中的食物。
不出所料,兩邊裝的都是點心。
左邊那盤是肉末小酥餅。
右邊,六個精致的蓮花酥。
“很久沒吃到這兩樣了。”她輕輕歎氣,“在童話鎮還是第一次見到它們。”
慧老相當讚同:“我也沒見過其他人會做,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嘗試,食材可能不太對,不知道跟你喜歡的味道能有幾分像。嘗嘗嗎?”
蘭疏影拈起一塊蓮花酥。
做工真的很漂亮,可見大廚師的手一定很穩。
她想著慧老給孩子們變的那一手魔術,心道果然。
蓮花酥是在油裡炸過的,層層疊疊的蓮花瓣完全發起來了,酥脆纖薄,綻開,露出裡麵色澤更加柔和的餡料。
“是綠豆?”
“對。”
她咬了一口,咀嚼過後眼神微亮,讚美道:“好吃。”
慧老擺手,謙遜道:“還比不上老師傅的手藝。”
蓮花酥做起來複雜些,食材和工藝的不同會拉大差彆,肉末小酥餅就沒那麼高的門檻,她耐心嘗過這熟悉的味道,答案已經十分明朗。
“所以,慧老究竟想說什麼呢?或者,想以誰的名義繼續聊?”
氣氛突然冷凝。
金烏叼著聖女果不敢插話。
慧老吐出兩個字:“玄觀。”
蘭疏影說:“他是我的一位舊友。不知道跟慧老又是什麼關係?”
“是族人,我們曾經一起探索歸墟,後來分開了,他說,接下來想去探索三千界裡的輪回奧秘。”
“我同你說過,我們智慧神一脈的感官和知識可以共享,我是主體,他是分支——可以這麼說,在很久以前,通過他,我們已經認識過了。”
蘭疏影撐著頭思考。
她很想說,不是的,誤會了,我跟你一定是單向好友。
“玄觀給我的反饋在冥府裡中斷過,我無法得知他在那裡的遭遇,甚至沒能看到冥主的全貌。後來他轉生到三千界,漸漸就長成了你認識的那個玄觀小和尚。”
“我看見你差遣鏡鬼保護他,看見你們借宿在當鋪,一起出去捉妖救人,做了很多造福當地的好事。”
“那時候我就想,幸好他遇到的是你,而不是什麼專門壞人修行的女妖和羅刹。”慧老笑著說。
蘭疏影聽到這裡插了一句:
“我們說的話,做的事,你全都知道,而玄觀輪回之後忘了他本來是誰,他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是這樣嗎?”
慧老誠實地認下來。
他就這麼看著她,溝壑包圍的眸子載著一片寧靜溫和。
蘭疏影在沉默裡突然明白了。
初次見麵,她套出老人家是受晝神差遣過來幫忙的,再加上慧老給她的第一印象很有震撼力,初步建立了薄弱的信任。
很快,因為那道偷天換日術,信任被撕裂了。
合作關係還在。
可是原地豎起一道高牆。
慧老特意提起玄觀,也隻有一個理由能說得通——他希望重新建立信任,修補這段合作關係。
想通了這點,蘭疏影順坡下驢,揀著她在那個世界的經曆說了幾件。
慧老也說了她走後玄觀的人生軌跡。
談話氣氛很融洽。
直到蘭疏影突然問他:“那你還記得那個夢嗎?”
“夢?哪個?”
“玄觀臨彆時告訴我,他夢見我坐在紅葉上織鬼,又說我能編織天地,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一口吞掉。”
她一下下敲著桌麵,灰白瞳孔映出慧老刹那間完全無法掩蓋的震驚。
“後來我走出去很遠,知道了更多東西,才想明白他夢裡的‘我’究竟是什麼人……”
慧老乾裂的嘴唇顫了又顫。
“慧老也該知道的——那不是我,她會是誰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