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一切都與錢有關(三)(2 / 2)

即使賢良文學們對這些經濟政策充滿了怨氣,但卻也不得不承認,之前武帝的煊赫軍功,背後的大功臣就是眼前的桑弘羊!

於是,他們選了另外的切入點,那就是咱們應該以農為本,要抑商重農,而不應該輕義重利,這也有悖於聖人的教誨。

桑弘羊博引旁征,從《管子》到《論語》到《孟子》再到《春秋公羊傳》,侃侃而談。

他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富國,並不是隻有農耕一條路可走,工和商也是很重要的方式。這兩者隻要能發展起來,朝廷就可以收上更多的稅賦,而不是把這些全都壓到貧苦百姓們的頭上!”

【朋友們,這是一個兩千多年前古人的思想啊!】

【即使放到現在來看,也是閃閃發光的。稱呼他為經濟學家,這絲毫不為過吧?】

【事實上,桑弘羊才是管子思想的真正繼承者!管子都相對還比較隱晦,他可以說是第一個然後又是唯一一個真正提出來要靠工商業來讓國家富強的經濟學家!】

【遠見卓識!】

......

明朝。

張居正莫名的心情有些激蕩,他手撫過《鹽鐵論》的封麵,因為常看,邊角都有些卷起。

這本書其實不是桑弘

羊寫的,而是後麵有一位叫做桓寬的儒生花了很多工夫從當年參加了鹽鐵之議的賢良文學口中打聽到了當年那場辯論。

這兒挖一點那兒湊一點,居然也還原出了個七七八八、最終編撰出了這本《鹽鐵論》。

這就相當於是會議紀實。

“可惜,若是桑公能夠自己著書立說,想必更加精彩。”張居正有些遺憾。

張學顏苦笑:“大人,您忘了?就算是真著書了,也未免能夠流傳下來。”

張居正想到桑弘羊悲慘的結局,搖了搖頭。

“世間清醒者,不願意同流合汙者,往往結局悲慘。”

“不過,能夠看到桑公將他的理念對著天下道出,倒也無憾了。”

這些他日思夜想的思想和理論,在仙畫裡被演繹出來的時候,還是很震撼的,至今心情都難以平複。

“後世對桑公的評價很高啊!看來,本末之爭,義利之爭,在後世已經完全塵埃落定了。”

本為農,末為商。

誰贏了,顯而易見。

“桓寬編《鹽鐵論》,本是為了辯駁桑公,卻沒想到歪打正著,留下了他的理念。真是世事奇妙。”

張居正笑了起來,他自己都沒察覺,一開始的時候他說的是桑弘羊,現在卻變成了桑公。

張學顏悠然神往:“不知後世的財政經濟,卻是如何運轉?”

他已經對“經濟”這個詞活學活用。

“繼續看吧。”張居正斷定,“定然是讓你我都會覺得驚駭而不可思議的。”

富國並非隻有重農才可以做到。

後世的繁盛景況不就是對桑弘羊這句話最好的注解嗎?

漢朝。

漢武帝劉徹竟然有些感動,甚至都要對著桑弘羊表演一番執手相看淚眼了。

“桑卿懂朕啊!”

不管自己晚年到底是怎麼想的,思想發生了什麼變化,但之前的經曆同樣是自己政治生命的一部分。

雖然可能大概也許做錯了一些事情,但也立下了不少功績——這些即使是仙畫也不否認。

可那些賢良文學們居然想要全盤否定!

豎子爾敢?!

這些功績和政策豈是他們這些目光短淺之人能完全看透的?

漢武帝恨得牙癢癢,也因此對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維護和肯定自己的桑弘羊生出極大的欣慰與滿意來。

桑卿的忠誠,果然無可指摘!

不愧是和朕一起長大的!

桑弘羊正沉浸在自己的發言之中——那是晚年的他,思想和理念更加成熟,倒是在這一刻點醒了自己不少。

他甚至立刻想到了政策的細節要怎麼調整。

當然了,此時麵對自己君主難得一見的真情流露,也要好好回應一番。

於是,未央宮中就上演了極為少見的讓人都有些肉麻的君臣相得之景。

……

【那些賢良文學

們說桑弘羊的經濟政策是不管百姓死活。】

【實際上,真的如此嗎?】

【首先不否認的是,執行過程中的弊病肯定是會存在的,在古代那樣的環境裡,吏治不可能清明到哪兒去。尤其是漢武帝晚期的時候,昏招頻出。】

【所以,民間有怨言肯定不是假的。】

【不過,賢良文學們也大可不必一幅自己隻是為民請願的大義凜然。】

【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賢良文學大多是儒生,而且是讀得起書,已經取得了一定功名的儒生,他們出身於哪個階層,代表著哪個階層的利益,簡直是一目了然啊!】

【讓利於民?我看,是讓利於這些地方上的豪強和士紳、權貴與富商吧?!】

【真正的民,隻要能買到價格合適的鹽和鐵,誰管你這些東西是從哪一家製造出來的呢?】

【而宏觀經濟學的理論以及曆史上無數的經驗告訴我們,在關係到國計民生的重要領域,國家的介入和調控,甚至是壟斷,反倒會起到平抑物價的作用。】

【即使是實行自由市場經濟的西方,對於糧食、食鹽等剛性必需品的價格以及供需關係的把控,也都是有政府參與的。】

【畢竟,完全指望豪強以及資本?】

【任何一個長了腦子的人都不會抱有這樣天真的想法。】

大災之年,無數失了糧食收成的饑民來到了州城乞討。

遍地餓殍。

米行的掌櫃於心不忍,問東家道:“老爺,咱們要不要開倉賣一點糧?現在糧食價格已經不錯了。”

東家嗤笑一聲:“彆這麼沒耐性,再等個幾天,我估摸著幾天後糧價還得翻倍的漲。到時候,咱們開張一天吃幾年,豈不是更省事兒?”

天幕一黑,出現一行行的文字。

“如果有20%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如果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100%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人間一切的法律。”

——馬克思。

【而且,鹽鐵之議到後麵,其實爭論的點來到了意識形態方麵。】

【哎,是的,又來了,它又來了!】

【到底是應該逐利還是逐義?】

【又是這個問題。】

【所以,這場大辯論並不僅僅隻限於大漢朝本身的經濟政策,也不僅僅隻限於對武帝一朝的總結和評價。它巨大的影響力甚至綿延了往後兩千年——華夏文明和之後的王朝們到底要選擇哪一條路?】

【是儒家重義輕利的那條路嗎?】

……

天幕下的老百姓們原本以為這一期是教大家怎麼賺錢的,卻沒想到大部分人都聽得雲裡霧裡。

當然,聽不懂的隻是那些形而上的東西,其他的一些點,百姓們天然就會有感悟。

“我覺得這桑大人說得對啊,無奸不商,這鹽鐵要是控製在這些豪紳手中,咱們

肯定落不到什麼好。”

什麼低買高賣都是簡單的,遇到事情的時候囤積居奇那才是要命!

“可官府管著也不是什麼好事。”有百姓嘟囔道,“還是撞著清官倒還好,要是遇到個貪官,咱們照樣慘。”

看運氣!

而商家們,尤其是各大時空的大豪商們,聽到馬克思那段犀利得毫不留情麵的名言時,表現各異,精彩紛呈。

有人哈哈大笑,坦然承認:“此話倒也不假。”

若有什麼事情超過了300%的利潤,那不管怎麼著也要去爭一爭的。

也有人大義凜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違背道德良心的事情,那我肯定是不會做的。”

做了也怕被人秋後算賬。

還有人唉聲歎氣:“這一期不是應該要站在咱們這些商人這一邊嘛,怎麼還說起這個來了呢?”

這商人的名聲本來就很不好了,哎!

商界的反應不統一,但帝王們的反應倒是很統一。

朱元璋一拍大腿:“這可說得太對了!那群鱉孫就沒安什麼好心。所以鹽鐵之事,肯定得要官營!”

朱棣對鹽鐵之議比較熟悉,對自己的父皇解釋道:“鹽鐵之議雖然轟動,但實際並沒有起到太大作用,隻是分出了一小部分的鹽政和酒榷之權作為私營。”

大部分依然還掌握在朝廷手裡。

“不過……”朱棣話音一轉,想到桑弘羊的發言和剛才仙畫的未竟之語。

他對這段曆史熟悉,人也不笨,自然能想到路小柒後麵要說什麼,喃喃道:“或許,他是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重農抑商,華夏已經實行一千多年了!

在他們往後百來年,張居正也在和張學顏討論。

“放在西漢當下,執行過程中出現極大的紕漏,導致民間怨聲四起。那些賢良文學倒也不算是雞蛋裡挑骨頭。”

張學顏冷哼一聲:“有人是想要趁機為自己謀利,有人是空有一腔熱血但目光卻看不長遠。”

張居正淡淡道:“這才是真實。”

……

【從後續的情況來看,勝敗似乎不言而喻。】

【桑弘羊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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