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拿帕子緩緩擦拭,開口時語聲平淡:“你叫奚嫻?”
嫡姐的嗓音總是有些沙啞,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嬌柔,多了幾分散漫的靡靡之音,越是長大,便越是好聽。
奚嫻沒那麼怕她的時候,總愛聽嫡姐說話。
奚嫻怔了怔,低頭輕輕嗯了聲。
從嫡姐的角度看,奚嫻隻露出一段細膩的脖頸,碎發落在耳邊,有點局促不勝。
嫡姐倒是笑了笑,修長的指節敲了敲桌沿,讓她抬頭,又慢慢問道:“你很怕我?”
奚嫻心口一顫,輕聲道:“不……”
奚嫻對上了一雙似笑的眼睛。
嫡姐眼睛的顏色很淡,這使她看起來異常克製,上輩子罰她在院外跪著的時候,嫡姐也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的。像是冷酷的上位者在看螻蟻,漫不經心並且毫不在意。
嫡姐卻沒有追究,隻緩緩道:“還未曾騰出空院來,如此便委屈你與我同住。”
奚嫻心中隻覺古怪異常。
前世她進奚家,許久都不曾見到嫡姐,因為身份低微敏感,每日隻被姨娘限製在小院裡不能外出,雖則一應吃住沒有克扣,但卻過得十分壓抑。
可今生,嫡姐竟然要求她同住。
比起住在早已熟悉的小院裡,奚嫻更不想和可怕的嫡姐住在一起,她會被磋磨瘋的。
於是她鎮定下來,裝作懇求的樣子,軟和解釋道:“我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與您同住的,後頭的院子隻要能落腳的,嫻嫻都不會嫌棄。”
嫡姐閒適的支著下巴,意味不明的微笑起來:“你是在,與我討價還價?”
奚嫻的聲音越來越小:“沒有的。”
嫡姐不再與她說話,隻是頷首命令道:“把她帶下去,好生養著,這樣瘦骨伶仃的模樣,不要再叫我見著。”
嫡姐下達命令時不容置疑,從沒有人敢忤逆。
奚嫻喉嚨咽了咽,拒絕道:“我想和姐妹們一道住。父親上趟見我,也道讓我和三姐姐五姐姐她們學學書畫。所以,請您不要為難我了。”
嫡姐頓了頓,緩緩審視她,目光微凝幽暗。
奚嫻告訴自己不要怕,於是睜大眼睛抬眸看著嫡姐。
奚嫻的眼睛很漂亮,是很純正的黑色,黑白分明,乾淨純真。
前世她這麼看著皇帝,小聲央求他帶自己出宮逛廟會時也是這樣,皇帝看了她很久,終是頷首應了。
他的指腹略微礪,酥麻輕撫她的眼睫,惹得她閉眼心顫。男人卻在她耳邊微笑道:“嫻寶的眼睛太美,朕不舍叫旁人看去。”
他說了那句話,履行了答應她的諾言,但奚嫻後來再也不敢這麼看他。
儘管她知道皇帝是個明君,除了在她身上外,再沒做過任何荒唐的事情,但奚嫻總是忍不住恐懼,因為他有時總有些病態陰暗,不像是在外頭表現出的那般。
嫡姐看了她一會兒,麵色竟愈發溫柔,叫奚嫻毛骨悚然。
她聽見嫡姐又大發慈悲允準道:“罷了,你既喜歡便與她們同住。”
隻是嫡姐的眼神卻帶了深意。
奚嫻不想惹事,重得了一條命,她便格外惜福。她想讓嫡姐也嘗嘗她上輩子憂愁絕望的滋味,卻也不敢過早鋒芒畢露。
奚嫻反應過來才發覺自己又發呆,頓時有點羞赧,垂下眼眸接話道:“謝姐姐。”
嫡姐沒有再理會她,隻是讓奶嬤嬤把奚嫻帶下去,又命人為奚嫻準備一些首飾家具。
雖然小院子裡都有,但今次嫡姐卻格外恩待些,寧可為她打製新的。
奚嫻猜測,或許是因為自己重生回來時,恰好遇見姨娘重病,碰了爹爹一麵,表現得不如前世慌張帶憂,又有些怨言不敢說。這輩子她莊重不少,雖仍悲傷,卻沒有多少怨言掛在嘴邊。
所以爹爹或許對她抱有欣賞,故而連帶著告訴了嫡姐,這一連串的事情隻由於她的表現而改變,或許之後的命運也會不同。
但奚嫻卻並沒有什麼感觸。
因為她知道,奚家會在嫡姐死後三年內因貪墨被抄家。
當年發生了甚麼,她一概不知,爹爹待她和她娘都不算好,他們父女緣淡薄,但奚家流落至此,她還是會有些傷懷。
她更知道一個關於嫡姐的秘密。
嫡姐不是奚家的孩子,和她更不是親姐妹,極有可能是故去的太太通I奸生下的,那是一樁天大的醜聞。
因為嫡姐的外家,亦是當朝皇帝的外家。那一尊龐然大物,不是他們家能動的。
她不聲不響的跟著奶嬤嬤,心中卻有了一重打算。
她不怕嫡姐。
重活一世,隻要把這個秘密當作底牌威脅利誘,用得恰當了,嫡姐就不敢再像上輩子那樣刻薄刁難她。
這輩子她就要讓嫡姐心甘情願,為自己儘快尋一位如意郎君。
作者有話要說: 嫡姐:我。
奚嫻:gun
開新文辣,1v1,無血緣,謝謝大家,鞠躬。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