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嫻是全然不知這些,她每天隻憂愁怎麼嫁出去。
老太太待她好,她便很是相信老太太,甚至盤算著冬天之前要為老太太再做一雙鞋,裡頭鋪了厚實的棉花,一定十分暖和。
奚周氏使人教她的規矩都較為繁瑣,奚嫻也不是沒學過,上輩子她在宮裡,如何也不能禮數不全的惹人笑話,但隻是時間久了,忘了的七七八八。
隻是像奚嫻這樣才被接進府裡沒兩年的外室女,在禮儀方麵能有如此程度,就連奚老太太都覺得很是不錯。
學了兩日,這一跪一立,端茶斟酒請安,認真起來便很有氣度,比起宮裡的娘娘也不差甚麼了。
老太太倒是有些驚訝,轉而便深感欣慰。
奚嫻安分著,卻也沒忘了嫡姐,她這兩日一向惦念著嫡姐待她們母女的恩德,還有嫡姐的身份,總是於情於理不討好也得討好著,於是終偶得了空閒,便想著能給嫡姐做些點心。
那是她上輩子給皇帝做的點心,卻不知嫡姐用著合不合適。
嫡姐如今閉門不出,聽聞請了廟裡高僧辨證經文佛理。奚家嫡長女癡迷佛道,這樣的事整個長安的貴婦人皆有所耳聞,即便奚衡將來出家去,也無人會覺得奇怪。
隻是奚家人態度聽憑,可見奚衡這個嫡長女在奚家地位之高,就連老太太也不太管嫡姐。
奚嫻與老太太提起嫡姐時,老太太總是笑,頂多便是道一句:“人各有命,你姐姐喜歡,便隨著他去。”
奚嫻更加肯定了嫡姐身份不一般。
而前世爭鋒相對的五姐奚嬈,在這段日子以來一直表現得很乖覺,幾乎毫無動靜,這倒是令奚嫻大感放鬆,畢竟誰也不愛總是與膈應的人見麵說話,綿裡藏針,那該多累啊。
奚嬈已經為她的壞心思得到了懲罰,嫡姐說的話從來作數,要她穿著藏了針的衣裳抄經書,便沒有寬和的意思,當中的痛楚和煎熬不說也罷。
奚嫻前兩日在花園裡見她,倒是消瘦許多,默默低了頭與她擦肩而過,話也不說一句。
奚嫻轉頭看著奚嬈的背影,也隻是略歪了頭,心裡沒甚麼後悔的。
奚嬈的手段不高,奚嫻為了陷害她的反擊,自然也差不離,兩人半斤八兩罷了。
偏偏她們二人都自以為了不得,若不是嫡姐高抬貴手,拉了奚嫻一把,也不知誰比較慘一些。
那時……奚嫻和嫡姐還沒見過多少趟,更加算不得熟悉,但無論怎麼刻薄嘲諷,嫡姐還是幫了她,卻對奚嬈冷漠不經心。
奚嫻心裡有些得意,慢悠悠歎息一聲。
人與人之間的眼緣,可真不能按照相伴長短來分的,果然還是嫻嫻最討喜呀。
奚嫻扭了扭根本不存在的尾巴。
自當日一彆,轉眼已有幾日未見,奚嫻也曾得空端著點心親去探望,卻也隻是吃了盞茶便回來了,並未見到嫡姐的人,於是便也作罷。
嫡姐吩咐青玉服侍她,而每次青玉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甚至還與奚嫻說:“若是六姑娘實在無事,便也無須來這院裡吃茶,倒是白白浪費了時辰。”說著又把茶碗收起來,請她離開。
奚嫻便覺得有些莫名,探望姐姐怎麼是白白浪費時間了。
青玉自己肯定不敢這樣說,想來這語氣也是嫡姐慣用的。
奚嫻忍不住翻了個小白眼,咬著唇走了,接下來幾日也便再也不曾去過嫡姐那頭。
橫豎嫡姐喜怒無常,嘴巴刻薄刁鑽,她是不伺候了。
到時等嫡姐來找她便是,姐妹之間哪有一個趕著巴結,另一個這般寡待的道理?
很快便到了肅國公府老夫人壽宴的日子,老太太便帶著奚嫻一道出門赴宴。
臨走前夜,老太太便與奚嫻說起肅國公府的一些人情I事理。
但其實這些事體,奚嫻也都並非不知,更不比老太太知道的少。
當今皇後早逝,太子殿下生來便沒有了母親,上輩子他登基後,宮中尊繼後為皇太後,而繼後的外甥女便也跟著入宮。
繼後和崇妃,便都是出身肅國公府。
那位崇妃奚嫻是見過的,長得大眼柳眉,紅唇嬌媚,說話做事皆有一份乾脆,與生俱來便是雍容大度的模樣,但又不像是明麵兒上的那般直來直去沒心眼,是個妙人。
她比奚嫻入宮的時間還要早許多,這般出身,太子登基之後便是要劍指後位的。
隻可惜蹉跎至奚嫻死前,也不過爾爾。
當今太子是個冷情之人,崇妃固然陪伴他許久,該給的尊榮也都給了,兒子女兒都有,但卻沒能到達最後一步。
奚嫻和她是不熟的,並不是崇妃不夠熱絡,是奚嫻不願與她們交際。
剛開始的時候或許為了站穩腳跟,也曾像從前一樣卑微於人下,但後來皇帝也不準她去討好彆人,奚嫻便懶得應付。
在女人的堆裡呆慣了,大家都猜來猜去,心眼芝麻針尖兒大,看破不說破,懂個囫圇便要叭叭亂扯,她覺得也是夠了。
年少的奚嫻隻覺得,最重要的便是皇帝能愛自己,那就足夠。
可他那時還很年輕,是個年少登基的帝王,還要鞏固手中的權利,向更遠更繁榮的遠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