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後的心思,她不會不明白。十二仕女圖,乃是貞德烈女圖,此舉不過是諷刺她罷了。
果然,下一瞬,賀氏便道:“皇後也是性情中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哀家是太後,如此便負有責任來教導你。如今朝臣們雖明麵兒上不說,但心中都對於你選秀時的行徑有所不滿。”
“你也知曉,一國之後不能有汙點,哀家還是奉勸你一句,善妒者非是賢婦。”
奚嫻托腮,又攤攤手道:“那要怎麼辦呢?兒臣好生惶恐。”
賀太後略一皺眉,隻覺得麵前的女子多有些陰冷氣勢,與瑾容曾與她說過的柔弱心機毫不匹配。
奚嫻又微笑起來:“這樣說來,兒臣不若回去告訴陛下,要他納了太後您當妃子。嗯,此舉豈不一舉兩得?”
賀太後的麵容煞白,難以置信道:“你、在說什麼?”
奚嫻平鋪直敘道:“您喜歡上繼子不是一日兩日了。就連宮中最普通的婢子都知曉的事情,難道您以為隻是個秘密?”
她帶著惡意笑道:“您不知道麼?您看看您的穿著,您的打扮,聽聽那些流言蜚語,不要被自己宮中環繞的忠仆麻痹了雙眼,其實您惡心的情思……簡直昭然若揭呢。”
她說著,垂眸為賀太後倒了一盞茶:“陛下當然知道這些,他也覺得惡心,不過介於您不過是個尋常路人,也沒什麼好在乎的。”
“隻是您難道沒有發現,太子都很少親近您麼,不管您使出多少的精力,他從小都不肯親近您。”
賀太後恍惚起來。
是啊。那孩子自從懂事起,便很少見她,不論她背地裡為小太子做了多少,亦或是多麼想要親近他們父子,那孩子總是戒備又疏離的看著她,恭敬有禮的同時,帶著和他父親同樣疏遠的距離。
“知不知道為什麼?”
賀太後捧著茶盞,異樣的香味傳入鼻尖。
“因為啊……太子嫌您惡心。一個將近三十的老妖婦,穿著如此放蕩……啊,還妄想著他的父親!換做是你,是不是想想就反胃?”
賀太後的心口亂跳,想起年輕男人的背影,張揚明媚的紅唇雪膚也掩飾不了她的倉皇和隱隱的絕望。
她美眸泛著寒氣,豐滿的胸脯起起伏伏,尖厲道:“奚氏!你在說什麼!你瘋了?”
奚嫻把茶遞給她,自己也喝了一口道:“兒臣沒瘋,說的也不過是事實罷了。您的那些齷齪心思,其實眾人皆知,就連您的外甥女——瑾容姐姐都知道哦。”
賀太後很少有的覺得羞恥,就像是自己唯一的遮羞布被扯掉了一樣。
她神思恍惚的喝了幾口茶,帶著奮力的意味,卻聽奚嫻咯咯笑道:“嗯,不信的話可以到處打聽打聽哦,不過他們自然不敢說實話。隻是你再想想你自己的□□行徑,還有那幾個小太監的模樣……”
賀氏起身,鬢發散亂,倉皇道:“休要胡言亂語,你——”
奚嫻擺擺手,鬆快起身,緩緩擦拭自己是手指,溫柔悠緩道:“忘了告訴您,這也是兒臣最後一次來這裡了,畢竟您這兒的空氣都甜得發膩,叫人惡心至極。”
“他也說,您是愚昧的可憐人。”
賀氏第一反應便是,皇帝不可能說這種話,畢竟他是個有涵養的男人,可是轉而又恍惚起來。
奚氏是他的枕邊人,如果他真的說過,也隻是對奚氏了。
她真的這麼惡心麼?
不過是……喜歡上自己的繼子而已。先帝這麼老,身上帶著腐朽的異味,她戀慕上年輕有為的男人,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真的很齷齪麼?真的很惡心嗎?他真的覺得……她隻是個愚昧的可憐人,而不是什麼美貌卻不可得的女人,不是甚麼近在咫尺,卻隻能來世相親的女人麼?
隻是個愚昧的可憐人……或許還有點令人反胃。
奚嫻離去時緩緩放下衣袖,剔了剔指甲道:“回宮罷。”
奚嫻站在燈火昏暗的宮殿裡,忍不住捂著麵頰,過了半會兒微笑卻慢慢擴大,近乎裂到了耳根。
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快樂了。
一點香碎就能做到的事情,終究是比真正用匕首刺出鮮血要失了樂趣,不過她真的很期待呢,實在太期待了。
賀氏會不會上吊自儘呢?
亦或是容顏蒼老,然後痛苦到自閉,在惶惑中過餘生呢?
她嗅了嗅袖中剩餘的半截香料,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可溶於茶水,也能被點燃,陸宗珩上輩子不知道對她用了多少,才使她變成了那副樣子。
如果真的上吊自殺的話,賀氏真是沒用極了。
這點用量,頂多讓她誤以為那些都是事實,然後忍不住自我懷疑到死,憂鬱到快要瘋掉而已吧?
她可不是為了上輩子的輕視來報仇的,隻是覺得好玩而已。
年輕的少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慢慢鬆了口氣,卻看見男人早已靜默無聲的坐在宮殿的某個角落裡,溫雅交疊著雙手,冷淡的看了她許久。
奚嫻忍不住後退幾步,又乖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