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為思想頑固、自命清高,自覺到哪兒都該被人捧著敬著,偏他們自身又沒那個被人高看一眼的本事,所以這些年,這兩人就沒有哪份活計是能做長久的。
崔氏和李氏找上他們時,他們正閒待在家,受老妻白眼、兒孫冷待,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明明百般看不上葉安瀾、看不上女子學堂,卻還是要捏著鼻子來此就任。
可這兩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有份活計養家糊口就已經非常不錯了,他們這輩子的絕大多數時間,都被他們用在了憤慨自己的懷才不遇上麵。
受聘去濟州的其他學堂坐館,他們嫌棄學堂主人門縫兒裡看人,居然隻讓他們教授蒙童,卻不讓他們指點那些以科舉為目標的少年人。
受聘去下麵村鎮的學堂給孩子們啟蒙,他們嫌棄村子不乾淨、村民太粗鄙、孩童淘氣又魯鈍、吃的住的都不合心意。
受聘去給商戶做賬房,他們嫌棄東家滿身銅臭味兒,一點兒都不尊重讀書人,居然因為他們算錯了兩筆賬就對他們沒個好臉兒。
受聘到女子學堂做先生,他們又鄙薄葉安瀾牝雞司晨,看不起女子學堂從上到下的所有女人_(:з」∠)_
總之,就沒有哪一次,他們是沒有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可問題是,彆人花錢雇你,難道還要附帶受你的氣?
葉安瀾自問,她真不是那種花錢找罵的賤皮子,她也不缺這麼兩個腦子有包的老酸儒幫她做事。
以己度人,葉安瀾從來不跟彆人談理想、講情懷、畫大餅,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給女子學堂的那些先生,提供當地本行業內的最好福利待遇。
就衝這一點,願意幫她做事的貧寒學子就多不勝數。
她想得開、不缺人,那兩個老頭兒卻想不開、缺活計,想到這次如果再被辭退,家裡人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兩個老頭兒就忍不住為自己狡辯起來。
其中一人道:“我們隻是正常教導這些女娃兒學習《女論語》而已,怎麼就對你家主公不敬了?”
“就是,我們當先生的,總不能連上課說什麼都要先跟你家主公請示一番吧?”
“再說我們也沒說什麼呀,我們隻是把古聖先賢的文章教給那些孩子罷了,這難道也能算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歡,文六娘卻沒有聽他們在這狡辯的意思,她對兩人道:“女子學堂的啟蒙書籍乃是吾主親自指定的,可你們卻無視吾主定下的規矩,擅自更改教學用書,並借授課的機會公然辱罵吾主立身不正、不配為人,這還夠不上一個‘不敬’的罪名麼?”
文六娘的這句“公然辱罵吾主立身不正、不配為人”,是從她之前背誦的那段《女論語》裡得出的結論。
畢竟世人皆知,葉安瀾可沒做到那所謂的,“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屬,莫與通名。女非善淑,莫與相親。”
要是按照《女論語》“隻有做到這樣才算‘立身端正’,才能得一句‘方可為人’評價”的奇葩標準,葉安瀾可不就是“立身不正,不配為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