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肅掌心一抬,那緊扣的門扉便吱呀而開,猶如一本舊書重新被緩緩打開。
熟悉的氣味又傳了出來。
岑安眸子一眨,便發覺那氣味和大白狐狸身上的一模一樣。
葉肅化身為人的時候由於職業原因,身上總是漫著一股消毒水味。他自己在醫院輪轉久了之後,不知不覺也沾了一身,換衣服以後才勉強散掉一點。
但大白狐狸身上其實有種隱約的月桂香氣,聞著讓人放鬆又親切。
這院落之中,同樣也有一樣的氣味。
清沉恬淡,又帶著微微的甜。
院落中還散落著小木馬和銅球,瞧著像是孩童的玩具。
“你站在這裡。”葉肅腳步一頓,徑直走了進去。
大約兩三分鐘之後,他就重新折返回來,手中還多了一枚白金質地的勳章。
岑安還沒有看清那東西的輪廓,它就被收進了內兜裡,隱約瞧著不像是時國的東西。
男人走出來的時候,身後的門一扇扇地重新關上,最後一步邁出大門時院門也應聲關攏,如石牆一般連半分縫隙都不留。
“走吧。”他沒有任何留戀地往前走,任岑安跟在自己的身邊。
“葉醫生,”岑安小聲問道:“這是你小時候的家麼?”
“嗯。”
這裡這麼好……為什麼卻變成這樣了?
葉醫生為什麼寧可在時都三院裡天天受罪,也不回來修煉?
他感覺到葉肅的心情有些壓抑,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兩人穿過九曲回廊,繞過如雲幕般重疊遮天的梨樹,身後忽然響起了笑吟吟的蒼老聲音:“十九。”
葉肅腳步一頓,筆直的背僵了兩秒,半晌才轉身回去:“爺爺。”
這是……葉醫生的外公?
一個白胡子老頭拄著拐杖不緊不慢地溜達了出來,瞧著鶴發童顏又精神矍鑠:“十幾年沒回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葉肅望著他,聲音放低了些:“我回來取些東西,柯柯說你睡了。”
老頭兒拄著拐杖立在梨樹下,又向了岑安,眼神落在他的手腕上停了一秒:“這位是?”
“家裡養的盆栽。”葉肅淡淡道:“打擾您清淨了,抱歉。”
岑安特乖巧的跟著喚了聲爺爺好,果不其然又被塞了枚柚子糖。
葉肅側頭瞅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一看就是好孩子,平時記著多陪陪十九。”老頭伸了個懶腰,擺了擺手道:“回去吧,時候不早了。”
直到他們重新回到那樟子鬆前,葉肅都沒再多說一句話。
他一來長月丘,便比在醫院裡還要沉悶,仿佛根本不想再踏入這裡半步。
岑安握著那柚子糖跟在後麵,突然又想起了柴犬妖跟自己說過的那番話。
可他不願意相信葉醫生是壞人。
“從人界來長月丘,代碼是131。”葉肅立在了樹前,看向岑安道:“從任何玄境回人界,代碼都是211,記住了嗎?”
岑安正走著神,下意識地問了一聲:“什麼?”
葉肅眉毛一挑,直接示意他先走過去:“你先回去。”
岑安點了點頭,有些不確定地在樟子鬆旁往左繞了兩圈,往右繞了一圈,又往左轉了一圈。
是……這麼做嗎?
他在最後一圈繞完的時候還沒回過神來,突然發覺自己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遠處還能瞧見暮色下第三醫院的霓虹燈牌。
此刻已是傍晚,由於又開始落下小雨的緣故,行人們都舉著傘步履匆匆,不曾察覺到任何異常。
哎?這就回來了?
他轉身一看,附近一棵樹都沒有,隻有一根光禿禿的電線杆。
——這都是怎麼做到的?!
一恍神的功夫,葉肅也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我還要回醫院加班,你先回家吧。”
“好……好的。”
葉肅轉身就消失在了人流之中,沒有再多言一句。
他還是心情不太好。
岑安有些為難的目送著他的背影,本想安慰幾句,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
雨下的漸漸有些大了。
小青年歎了口氣,迎著雨往小區走,柔軟的碎發都因被雨水浸濕的緣故垂了下來。
一把油紙傘忽然舉在了他的麵前,把雨絲都擋在了外麵。
岑安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謝謝,抬頭去看那傘的主人。
那男人墨發垂至腰側,眼眸深邃有神,唇角還帶著淡淡笑意。
他的深灰色西裝一塵不染,刺繡著大朵牡丹的西式方巾疊作三角放在胸側,猶如寶藍色的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