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都想起來了?”
“全部。”璩玉定定的看著遠處, 摸索著站了起來, 表情空白了許久。
“也好, ”他失笑道:“他平安渡劫了, 這也夠了。”
與此同時,明琅提著保溫盒走出來, 順著樓梯往下走了一半,忽然聽見了他們的交談聲。
他的神情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站在了那裡, 選擇繼續聽下去。
“你是怎麼突然恢複記憶的?”葉肅不太放心的查了下他大腦的狀態。
“就在剛才,我強行親了他一下,”璩玉伸手拍了拍臉,仿佛是催著自己清醒一些:“感覺確實很好——但話說回來,斬緣的這件事, 我查了很多年了。”
無論仙魔鬼怪,絕大多數都聽說過月老,可誰也沒有見過他。
而觀虛仙人給出的唯一解釋是,斬緣之後即便相見也無法相守, 否則就是逆天而行。
岑安很遺憾的拍了拍他的肩,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這也是一種方法,不是嗎?”璩玉笑了起來:“我隻要不期望和他有一個結果, 也不想著再與他成婚廝守,這不就解決了嗎?”
他的姿態輕鬆了很多, 仿佛終於擺脫掉困境了一般。
“你想走一步看一步?”
“我失憶以後隻是仙力被封鎖了而已, 這些天見了他這麼多次也沒有出過事, ”璩玉伸了個懶腰道:“不求結果,我做得到。”
岑安有些不安。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這一次,璩先生不打算考慮後果了?”
“我不想思考後果了。”男人深呼吸道:“我隻想在他身邊。”
多一分鐘都好。
這種蠢話也隻有他想得出來。
明琅獨自站在樓梯間的黑暗中,身形落寞而又放鬆。
他垂眸笑了起來,無聲的轉身回家。
接下來的好些天裡,璩玉還是一副愚蠢人類的模樣頻繁往十三樓跑,可不知怎麼的,明琅變溫柔了許多,開始放他進門喝茶聊天,還教他怎麼照顧那些吊蘭。
由於沒有術法的緣故,璩玉身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煙味,有時候洗碗時還會不小心弄破杯子。
他像個笨拙又坦誠的追求者,笑起來開朗而單純。
“嘿——我上次去做CT複診的時候,醫生誇我小腦長得很標準。”
明琅就笑著看他,抬手幫他擦掉嘴角的餅乾渣。
葉肅隱約看明白了點什麼,心想這兩神仙也真是國家一級表演藝術家。
時間一晃,岑安的實踐考試圓滿結束,而九月份的理論考試顯然不成問題。
一幫實習生在鬼哭狼嚎地背著書刷著卷子,隨時準備跟那堆資料同歸於儘。
也就在這個時間點,老道士屈拂出院滿一個月以後回來複診,氣色好了許多。
“真是很感謝你們——”老頭兒把小包裹打開,捧出一盒子溫熱的芸豆椰蓉卷。
那玉白色的軟糯糕點被切成小如意,棗紅的豆沙餡散著淡淡香氣。
不得不說,這位老先生真是人好心善,而且在住院的時候一直特彆配合。
連葉肅都對他留著幾分印象。
“我師父的手藝可好啦!”小道士在旁邊嘚瑟道:“喜歡吃記得常來流仙觀!升官發財複合求婚全都能許願求簽!”
岑安第一次收到病人的小禮物,有些緊張的說了聲謝謝。
兩個道士在兩隻妖怪送禮物。
葉妖怪看在眼裡,什麼話都沒說。
他本打算再叮囑下這老頭注意飲食,忽然神色一動,匆匆道彆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先前施下的術法正在發出警告——薄和身邊有惡念圍繞,而且不止一人。
白袍醫生出了辦公室以後直接去了旁邊沒人的雜物間,然後一個瞬移就到了彩虹小學以西的巷子裡。
四個不良少年打扮的初中生圍在那小屁孩身邊,一個亮出了甩棍,還有個在玩蝴蝶.刀。
葉肅本來皺著眉想快步解決掉這場鬨劇,下一秒就聽見薄和小朋友怯生生的開口了。
“你們……你們要多少?”
“有多少給多少!彆給老子廢話!”
四個不良少年盯著他的PSP和書包,完全沒發現身後的磚頭石塊開始陸續的漂浮起來,好像還在找精準打擊的角度。
“那……那能給我留兩塊錢搭公交車嗎,”小朋友顯然表演欲非常旺盛,試圖繃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然我就沒辦法回家了……”
一頭綠毛的不良少年罵了句臟話,上手就要扯他的胳膊,忽然就跟雕塑似的被定在了原地。
其他三個還沒扭頭看旁邊的情況,也瞬間進入石化狀態——剛好有個人還在摳鼻子,半截指頭都戳進去了。
薄和一閃身繞出包圍圈,一臉‘果然如此’的看向葉肅,還記著把被搶走的PSP從那高個子手裡摳出來,重新塞回兜裡。
“你怎麼知道我遇到事兒了?”
葉肅懶得解釋,簡短道:“以後小心點。”
“哎你等等,”薄·好奇寶寶·和精神道:“你難道是老天派給我的守護神?今天還特意過來救我?”
因為我怕你能力暴走,一不留神把那四個小傻逼給玩死。
然後我還得替你爸幫你收拾爛攤子。
“沒有為什麼。”葉肅淡淡道:“他們十分鐘後緩過來,你趕緊回家。”
男孩背著書包歪著頭看他,試探著問道:“守護神,能帶我去吃麥當勞嗎,我媽不讓我碰那個哎。”
葉肅放棄交流,直接轉身消失在了拐角處。
他下一秒站在空無一人的雜物間裡,手機卡著點響了起來。
是薄允。
“謝謝。”江神歎了口氣道:“我還在北方治水,得有半年才回來。”
“小事。”葉肅原本都打算掛電話了,突然想起自己樓上那對表演藝術家:“薄先生,跟您打聽個事,如果不算冒犯的話。”
他頓了一下,開門見山道:“您知道月老在哪嗎?”
“月老是更高級彆的神靈。”薄允平和道:“比起山丘河流,眾生的機緣更玄妙而不可控。”
能支配這一切的存在,不可能被輕易打擾的。
這個回答已經是答案了。
“謝謝。”
葉肅心裡歎了口氣,眼瞅著岑安捧著吃了一半的芸豆卷推門進來,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立刻接通,以為是薄允又有彆的消息。
“肅肅——”葉愔拉長聲音道:“知道七月二十號是什麼日子吧?”
“不知道。”葉肅示意岑安先回去,硬邦邦地回道:“不要拿那個男人的事情來煩我。”
“都這麼多年了,該解釋的也解釋了,”葉愔淡定道:“三百年一度血誓締結,小心被取消姓氏。”
“而且你的父親也一直很在意你。”
男人單手握著手機,開始無意識地來回踱步。
良久之後,他還是開了口。
“我不在乎。”
“葉肅。”女人嚴肅了口吻道:“我沒有在邀請你。”
岑安察覺到男人情緒的變化,小心翼翼地關了門守在他的身邊。
“……我即使是去了,也隻是因為不想讓你失望。”葉肅繃著表情冷淡道:“僅此而已。”
“好——那就這麼定了,”葉愔笑吟吟道:“帶個伴兒麼?”
葉肅瞥向岑安,挪開話筒道:“你想去英國麼?”
“哎?”小青年眨了眨眼睛:“英國?!”
“帶。”葉肅歎了口氣道:“我跟他住客房。”
“好,記得早點訂機票~”
等電話掛掉,葉肅靠著置物架沉默了一會兒,接過那芸豆卷嘗了一個。
是比其他店裡賣的好吃。
岑安舔了下自己指尖的椰蓉渣,扭頭看他:“英國?”
“七月二十,我父親過生日。”他自嘲道:“作為他的獨子和繼承人,我必須過去。”
岑安意識到這和那個吸血鬼先生有關,迅速地回憶了一下。
從舊有的信息來看,葉醫生的父親顯然不是個好人。
“對了,我好像還沒有告訴過你,”葉肅握著他的手腕把最後一點椰蓉渣舔掉,漫不經心道:“我還有一個英國名字。”
“奧爾丁頓·馮·坎貝爾。”
他是葉氏十九,亦是坎貝爾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什麼?”
-2-
關於葉醫生是個混血兒這件事,其實岑安不算很有感覺。
他確實臉龐深邃,生得長眉深眸,天生一雙藍眸非常性感。
但——葉醫生其實也是一個英國人?
而且還是英國貴族的後代?
“簡單來說,我跟他要去趟埃文郡,呆幾天就回來。”葉肅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伸手拾起象牙白的主教:“將軍。”
“我沒看見那有個皇後擋著——”璩玉嚴肅道:“這盤不算。”
“二比零,”明琅翻著雜誌道:“你已經輸了。”
“阿琅你應該站在我這邊的!”璩玉露出嫌棄的表情:“老外做的這些棋子跟鬨著玩似的,居然還有城堡——講道理,誰會把城堡放到棋盤上麵?”
“等等,”明琅注意到某個朋友今天存在感特彆低,扭頭看向葉肅道:“岑安今天怎麼懨懨的?”
“出國焦慮。”葉肅攤手道:“昨天突擊完音標,今天在補語法。”
岑安抱著枕頭小聲打了個嗝:“我有點撐。”
那本四級詞彙實在是太厚了……
他怕出門在外給葉醫生添麻煩,這兩天甚至試圖吃兩盤磁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