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皇太極難得到了承乾宮,宮女將他迎進門,入眼便是魏婧薇帶著三個兒女一同用膳的情形,不由輕喚一聲:“娜木鐘。”
聽聞這道聲響,魏婧薇抬頭,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笑道:“怎麼皇上過來了,不是說今兒有事要忙嗎?”
皇太極莫名有些燥,“朕想過來看看你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了?皇上既然來了,那就坐下吧。”魏婧薇落落大方道,旁邊的宮女配合搬來一張椅子。
皇太極到嘴的話一下子卡殼了,他還以為娜木鐘會板著臉對他,這在先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過,他念著娜木鐘的性子實在是太過高傲了,才存心想磨磨她的性子,可誰想得到,到頭來非但不是他磨了娜木鐘性子,而是娜木鐘將他的脾性好好給懟了一遍。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客氣了。”
“皇上吃多點。”魏婧薇頓了頓,將手邊的菜夾過去了。
有皇上在的地方哪都不叫吃飯,而是叫淩遲絞肉,可能隻有皇太極一人是輕鬆的很,可在坐的幾個兒女都戰戰兢兢的,連平時最喜歡挨在額娘身邊的淑圖都不敢湊過去額娘身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皇阿瑪將額娘夾給她的菜通通都給了皇阿瑪。
心裡的怨念徒增。
另外兩個兒子皆是如此,誰能想到平時喜歡到宸妃宮裡的皇阿瑪會到額娘的承乾宮,明明今晚都沒準備皇阿瑪的膳食,這桌麵上的菜都是額娘親自做給他們吃的,皇阿瑪真討厭。
酒足飯飽後,皇太極喝了杯茶水潤潤嗓子,原先他沒有這麼多磨磨唧唧的性子的,偏偏娜木鐘就喜歡漢人的這種泡茶方式,久而久之,他每每到娜木鐘的宮所時都習慣這個做法了。
“今兒的菜不錯,是換了新廚子嗎?”以往在娜木鐘宮所裡他就沒有嘗到過這種味道,偏向甜口的,過去是鹹口居多。
淑圖忍不住抱怨道:“皇阿瑪,這是額娘特地給女兒和大哥小弟吃的。”
是啊!
兩兄弟在一旁不住地點頭,不怕皇阿瑪知道他過來是打擾了他們一家子的吃飯,就怕皇阿瑪還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皇太極突然愣了一下,看向娜木鐘,“貴妃,這是你做的?怎麼以往朕沒有見到你有這個手藝。”
魏婧薇眉目淡淡,“妾身也不是每天都下廚的。”而且要是知道他來,她說什麼都不下廚了,上輩子好不容易將手藝鍛煉好,又不是做給他吃的。
皇太極眉頭緊皺,他每次來了娜木鐘這兒,總是憋氣的很,他總覺得娜木鐘對待淑妃或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態度都對他好多了,隻是在他這裡就差了一個態度。
這也是他為何隻喜歡到海蘭珠宮所裡的緣故了,娜木鐘脾性不如海蘭珠處處溫和細致,又不如海蘭珠對他的包容體貼,興許他於此一生隻有海蘭珠一個紅顏知己了。
不管心裡如何歎息,等兒女都散去後,皇太極終於提起今兒的目的了,“娜木鐘,你對皇後的位子怎麼想?”
魏婧薇抬頭,詫異道:“這事就由皇上來裁定了,妾身就算想插手其中,怕是不容易吧。”
何止是不容易,這人都問到她頭上來了,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她倒是要看看皇上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
皇太極輕輕咳了一聲,“朕念及蘭兒跟在朕身邊這麼多年,又是東宮大福晉的身份,朕是打算讓蘭兒當上朕的皇後的,你身邊有博果爾在,蘭兒早早的失去了八阿哥,朕……”
“所以皇上是不忍心宸妃心裡遭受的折磨了?”
真是有意思,破局的法子居然想到她頭上來了,魏婧薇心裡沒有意外的地方,隻是又一次在心裡拉低了對這人的忍受度,真是離譜啊。
“所以娜木鐘你是想——”主動退位讓賢,讓蘭兒當上皇後的位子了?
話還沒等他說完,魏婧薇仿若不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極溫婉的笑了,“那好啊,皇上自個兒將海蘭珠封為皇後不就行了,皇上用不著再問妾身啊。”
這多簡單的事,彆指望她這邊自動自覺將自己的位子退讓,既然你那麼想自己的心愛之人當上皇後,那就彆管那蒙古部落,她又不是不能理解的。
皇太極的臉色立馬黑了,“娜木鐘,朕不是這個意思。”
她知道啊,不就是想讓她這邊主動安撫那幾個蒙古部落,然後再主動讓出皇後的位子,這樣海蘭珠就能得到皇後的位子,而皇上也能安心麵對那些蒙古部落了,左右所有的鍋都甩到她頭上來。
這虧本的買賣誰做啊?難不成真當她是傻子了?
“皇上稍安勿躁。”魏婧薇微微歎了一聲,“皇上心裡就隻有宸妃姐姐一個人了嗎,就不能容一容妾身嗎,皇上彆看妾身方才說的那般輕鬆,可放眼整個後宮妃子,有哪個妃子不想當皇上的皇後,就連妾身都不例外。”
皇太極心裡一震,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魏婧薇接著放軟語氣道:“皇上眼裡能不能看看妾身,妾身等了皇上這麼多年,就盼著皇上眼裡不要隻有宸妃姐姐一個人,就連這廚藝也是妾身想儘法子學的,妾身知道皇上好吃,就忍著次次刀切到妾身手上的疼痛,就盼著皇上有回頭的一天。”
“妾身不過是想讓皇上多看看妾身罷了,您說您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妾身會的事,眼裡隻看到海蘭珠,您叫妾身如何不在意。”
魏婧薇擦了擦眼角的淚,“妾身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皇上到海蘭珠宮所了,可誰知道妾身徹夜未眠輾轉反側為的就是皇上。”
“娜木鐘……”
一向高傲的人在自己麵前垂淚的模樣,這種震撼感足以讓人蕩魂攝魄了,皇太極突然就說不出心裡想說的話了,隻是默默念著這人的名字。
“妾身知道皇上的意思,可妾身就是不想明白,妾身寧願是皇上自己親自下的旨令,也不要讓妾身自個兒服輸,妾身一輩子都不想做那種事,一輩子都不想!明明當時妾身與海蘭珠是同時留在皇上身邊的,可妾身輸了皇上,不想連最後一點自尊都沒了。”
魏婧薇拿著帕子一直在拭淚,淚水漫過眼睛都不願看向皇太極,就是不想讓自己這一幕落入他人眼中,這樣丟臉的樣子僅此一次就夠了。
皇太極突然就看懂娜木鐘心裡的隱忍了,輕輕歎了一聲,“你說你早點同朕說清楚不就好了,朕又不是不會為你考慮。”
還每次都硬氣極了,他怎麼可能會看透娜木鐘的想法。
“那皇上今晚是要留下來嗎?”魏婧薇期待道。
皇太極突然就卡殼了,“朕、朕還要去景仁宮,朕答應過蘭兒的,明兒朕再過來吧。”
看著娜木鐘顯然很是失望的眼神,皇太極忍不住補了後麵這一句,娜木鐘才破涕為笑,“那皇上可要記住了,妾身等著皇上的到來了。”
“會一直等著的。”
“嗯。”皇太極幾乎是下一秒就落荒而逃了。
魏婧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笑了,她這叫以毒攻毒,皇太極能用那些話來惡心她,她未必就不能用同樣的手段了,還讓這人有苦說不出。
至於皇太極會不會真的被她說的話觸動,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就憑海蘭珠是皇太極真愛這一點,就足以讓她放棄一開始爭寵的無用功。
況且哲哲和布木布泰陪伴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她隻在兩人喪禮時看過皇太極感傷的模樣,其餘時候這人心裡估計隻有海蘭珠一個人,真真是冷漠到了極點,換做是她,估計皇太極的反應比這還差,那就不需要她付出更多的心思了。
至於這皇後之爭,不必心急,她知道皇太極這時候念及海蘭珠的存在,想讓她向後退一步,可是她不願如此,皇太極還想不想讓海蘭珠成為皇後那就是另外的事了,她都等得了,大不了就是皇太極麵對幾個蒙古部落躁動的事實了。
魏婧薇眼裡沒有一絲暖意,皇太極這麼多年“偉業終成”,現在哪抽得了兵力應付蒙古各部,怕是時時惦記著要安撫吧,她想看看皇太極的美人江山如何抉擇了。
……
出乎意料的是,皇太極出了承乾宮後並沒有到海蘭珠的景仁宮內,反而在乾清宮內輾轉不停,就是想不透當今皇後之位任誰來做。
如果可以,他想直接讓蘭兒當他皇後,可是娜木鐘這兒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娜木鐘背後代表的勢力不少,而且娜木鐘心裡有他,還為他生下了九阿哥,論身份,確實是娜木鐘更勝一籌。
他是極難做決定了。
正當猶豫的時候,宮門處守著的太監突然傳話來,說是宸妃娘娘念及皇上可能因忙政事疏忽了身子,便讓禦膳房的奴才將煮的熱騰的飯菜拿過來了,正趕著飯菜熱的時候,皇上可要多吃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