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是白色的雪,卻絲毫不給人一種純潔的感覺,而是仿佛送葬隊伍經過時,飛舞的白色紙錢,透露出一種不詳的死寂。
大草原上,本就因連日的凍雨而寒冷刺骨的低溫,再度下降了一截。
草地上變成一片銀裝素裹。
薄霧緩緩降下,且變得越發濃稠。
但已戰成一團的雙方,一時間也並未察覺到有什麼異常。
生死之間的搏殺,使每個人都像是悶著一團火的鋼鐵,升騰著熱氣,喊殺聲震天。
人與馬的口鼻中,都冒出陣陣白煙。
隻是正跟近前敵人全神貫注廝殺著,但等到殺死對手之後,才發現在自己早已失去了隊友的蹤跡。
洛薩一槍掃飛一騎韃靼騎兵,又一槍貫穿了從背後襲來的甲騎。
背後卻突然滲出一層細汗,仿佛這不知何時降下的霧氣當中,正潛藏著一隻無比可怕的凶獸,隻等他露出破綻便發起雷霆一擊。
這股氣息...
很熟悉。
有些類似於中世紀世界裡的龍類,但又有著本質上的差彆。
一陣狂風呼嘯而起。
屬於海龍的興風天賦,卷起層層飛雪,迎麵打在那些韃靼騎兵的臉上,刮得他們睜不開眼,也試圖驅散眼前的霧氣。
但潛藏在暗中的敵人,立刻做出了應對,一股使人感覺冷到骨子裡的寒風襲來。
裹挾著砂石,凝成小冰珠的雪花,打在使團騎兵們的盔甲,坐騎身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在騎兵隊伍後方列陣的步兵方陣,原本憑借林地射手為主的遠程投射部隊,還能對前方的騎兵們進行火力支援。
但此時也隻能躲在車壘後麵,根本抬不起頭。
原本已顯露出頹勢的韃靼騎兵們,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地咆哮了起來。
他們的身上,坐騎,更是都有異象顯現,要麼是生出一層細鱗,要麼是手臂變成爪子,要麼乾脆就是頭頂生出了一根獨角。
每個韃靼騎兵的力氣都是暴增,使得使團騎兵們頓時陷入了苦戰。
洛薩抬起頭,看到變得越發濃鬱的霧氣當中,隱約有一頭龐然巨獸遊過。
黑鱗,獨角。
它蜿蜒盤踞在霧氣當中,雖未顯露出真容,但這種未知的壓迫感,使有“衝鋒”加持,仿佛無所畏懼的使團騎兵們都下意識萌生了一種掉頭逃跑的衝動。
“穩住陣型,聽我號令!”
雄渾的呐喊聲,像是一道霹靂,頃刻間喚醒了被震懾的使團騎兵們。
“天父在注視著我們。”
“為了聖洛薩,為了聖槍!”
在韃靼的甲騎出現異化之後,使團騎兵們已經落入了下風。
如果不是他們甲胄足夠厚重,韃靼騎兵們又缺乏能夠破甲的武器,恐怕早就得出現大麵積的死傷了。
孛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他這些年來,幾乎每天都在自家部眾的水源裡滴上一滴自己的血,長久下來,自己這一支部落幾乎已成了一支半妖部落。
區區色目雜胡,妖魔的力量,你拿什麼來扛?
興風!
狂風再起,勉強抵消了呼嘯而來的風勢。
他高舉起灌注了聖輝的新槍,宛如一盞引路明燈,將逐漸陷入各自為戰境地的使團騎兵們紛紛聚攏到身邊。
來了!
濃霧中,亮起了兩盞金色的明燈。
洛薩麵具下的雙眼,則是亮起一對金色的豎瞳。
像是兩頭神話時代的掠食者對視在了一起。
狂風乍起。
濃霧中,一隻龐大的黑色蛇首猛然伸出,張開那布滿尖銳獠牙的血盆大口,裹挾著腥臭的黑風,向洛薩吞來。
它沒有翅膀,但在雲霧中,卻像是在水中遨遊一般。
它有四肢,但又粗又短,根本派不上用場。
硬要說的話,它倒更像是傳說中的蛟?
“日蝕!”
一聲暴嗬,跟洛薩心意相通的獨角夢魘馬高高躍起,竟是飛過了蛇怪的頭頂,在半空之中,日蝕的腳底下生出一片地獄之火,狠狠踩在蛇怪的身上。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洛薩從日蝕背後飛躍而起,聖十字板甲化作流光消散,顯露出他那布滿鱗甲的半龍化之軀。
鏗——
公爵的新槍狠狠紮下,在蛇怪的鱗甲上磨出一連串的火星。
“妖怪!”
孛羅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驚詫,但緊跟著就被貪婪取代。
妖龍雖然沒有完全取代他的靈魂,但以前者靈魂之強韌,卻是牢牢占據了孛羅身體的主導權,它自然能夠感知到洛薩體內的龍裔血脈。
隻要吞掉這個人,它就能重塑龍軀,甚至有那麼一絲機會,向真龍蛻變。
森寒的冷氣,在它的身周繚繞,化作一道道懸浮在半空中的冰錐。
洛薩高喊道:“撤回車壘內修整!”
眼下的戰局,已不是普通士兵所能摻和的了,這頭蛇怪的實力很強,不遜於中世紀世界裡的高等龍類。
使團騎兵們開始有序撤離戰場。
對麵的韃靼騎兵們似乎也接到了類似的命令,四散撤出濃霧,眨眼間,這片霧氣當中,便隻剩下兩個活物的氣息。
洛薩的背後,黑色的魔龍虛影迅速浮現,如山如嶽。
對麵的蛇怪冰冷的豎瞳中閃過了一絲忌憚,逐漸向後退去,消失在了霧氣當中。
但洛薩很清楚對方絕非是知難而退,而是像一隻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蓄勢待發。
洛薩背後雙翼緩緩振動著,感受著空氣中每一絲氣息的變化。
狼族的野獸直覺,開發到了極致,便是有半點不同尋常的動靜都會引起他的警覺。
然而。
有的隻是一片死寂。
隻見他的頭頂,不知何時那頭退去的蛇怪竟然再度出現,那龐大的身軀在這霧氣當中當真是如魚得水,連半點聲息,氣息都沒讓洛薩察覺到。
那張血盆大口完全可以將半龍化的洛薩一口囫圇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