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位貝拉三世國王收到消息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加利利戰役結束後攏共才幾天的時間?
洛薩心想,大概率是這位使者本就在聖地朝聖,隻是湊巧撞上了此事,才打算為自己的主人謀取利益——當然,也不排除他已通過魔法手段跟他效忠的國王聯係過了。
洛薩微笑道:“請坐,尊客,我很樂意傾聽你的來意,同時請代我向曾經無私援助過十字軍的曆代匈牙利國王們,致以真誠的問候。”
這裡麵,可不包括貝拉三世。
使者麵色如常,似乎完全沒聽出洛薩語氣中隱藏的暗諷,仍舊畢恭畢敬道:“吾主很早便決定,從教宗陛下那裡接過神聖的十字架,參與到新一輪的十字軍當中,但巴爾乾的紛亂局勢,保加利亞人與希臘人的衝突,我國與塞爾維亞人的衝突,又實在令吾主憂心,不敢輕易動身。”
他見洛薩沒回話,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試探著問道:“這一點,想必作為塞浦路斯利馬索爾軍區將軍的您,也是有所耳聞吧?”
“尊客不是馬紮爾人吧?”
“我出生於克羅地亞的一個小城邦。”
洛薩笑了笑,心道這人說話的風格,跟匈牙利的酋長,頭人們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倒是沾了些亞平寧的貿易城邦商人的味道(達爾馬提亞王國指的是亞得裡亞海東岸,跟亞平寧半島隔海相望的幾座貿易城邦組成的聯盟,屬於拉丁人的分支),是克羅地亞人就不足為奇了。
“尊客有話不如直說。”
“能否請閣下推遲此次十字軍的進軍呢?要知道,薩拉森人在埃及,仍有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薩拉丁的兄弟薩伏丁,也是位傑出將才,侯爵大人僅憑這支疲敝之師,就算僥幸勝過了他,損兵折將之後,又能攻下幾座堡壘,城塞呢?到那時,攻守之勢易位,閣下又該如何自處呢?”
果然是來摘桃子的。
洛薩心中冷笑,收複亞曆山大教區所帶來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就算不提富庶的埃及本身所代表的海量錢糧還有兵源,隻論收複埃及所帶來的威望,榮譽,就足以令每一個君主怦然心動。
正如電影天國王朝裡的薩拉丁收複有耶路撒冷時所說的那句話——耶路撒冷代表了什麼?
一文不值!
但又有無上價值!
而且,埃及比耶路撒冷可要實惠多了!
此前,歐陸的國王們對東征不上心,隻吆喝而不動身,原因多半是因為上一次十字軍東征的無功而返,每個君主為東征付出良多,卻幾乎沒有任何正向收益,這才是國王們不願出力的緣故。
但如今,在洛薩領導十字軍打贏加利利戰役後,儼然是埃及淪陷於異教徒之手數百年來,收複這裡的最佳良機。
這份沉甸甸的榮譽,這些歐陸君主們,怎可能心甘情願讓給自己這個此前一文不名的小角色?
他們——應該就是鮑德溫四世適才警告過自己的,最有可能攫取他勝利果實的對象。
洛薩不動聲色道:“繼續說下去。”
使者輕咳了一聲:“我家陛下的建議是,請侯爵大人稍安勿躁,他已聯絡諸王,即將定下出征日期,到那時,群王到來,十萬騎士橫掃埃及,穩穩收複這裡,甚至再度北上,收回淪陷於異教徒之手的安條克公國,埃德薩伯國難道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洛薩心中冷笑,臉上卻不顯分毫:“敢問,貴主集結了多少軍隊,何時才能出發,是從克羅地亞乘船,還是經東帝國走陸路?有無跟其餘歐陸君主們溝通或是約定時間?我們這些十字軍是要就地解散,等貴主到達再集結,還是於此空耗錢糧——若是後者,還請貴主先拿出錢糧再說吧。”
使者啞口無言。
消息才通過匈牙利王國的施法者傳遞回去,哪裡能這麼快就做出應對。
他的臉色漲紅,但還是支支吾吾道:“兩...不,三萬精銳的匈牙利騎兵已經準備就緒,隻等跟威尼斯人商議好租借運輸船的價碼就會立刻出發!”
洛薩冷笑了一聲,他環顧四周,看向那一張張麵帶戲謔的麵孔:“尊客,你敢對著真十字架發誓,你所說的都是實情,絕無半句虛言嗎?”
使者當然不敢,他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滴,訥訥不敢言語。
對此,洛薩隻是冷笑了一聲,便要離去。
“洛薩侯爵,你就不怕打輸了這場仗,葬送基督世界數百年來,收複亞曆山大教區最大的希望嗎?”
使者壯著膽子大喊道:“你真的能承受得起,失敗的代價嗎?你能取得這番成就,全賴上帝的恩賜,難道你就不怕上帝因你的愚行而收回祂對你的恩賜嗎?”
洛薩豁然轉過身,他沒有發怒,但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靠咆哮,或是擺出一副猙獰怒容才能彰顯自己的威嚴了。
“注意你的言辭,使者。你口中的這份‘希望’,是我和無數十字軍戰士,浴血奮戰得來的,當我們在這漫天黃沙之中,跟異教武士浴血搏命的時候;當薩拉丁的爪牙一次又一次進犯耶路撒冷,他的獵鷹還有惡龍,在天空中盤旋的時候;當那些手無寸鐵的朝聖者們,被異教徒變賣為奴,丟進暗無天日的礦井中勞作的時候...”
“你還有你的國王何在?”
洛薩的聲音鏗鏘有力,再不給此人半點情麵:“而現在,當我們已經擊敗了薩拉丁,即將向勝利進軍,完成繼第一次東征收複耶路撒冷之後,十字軍事業中最偉大的成就之時,你和你的國王反倒跳出來了?”
使者被眼前這個年輕侯爵的威勢,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在侮辱一位崇高的戴有聖史蒂芬冠冕的國王!”
“他若不滿,便來聖地尋我!”
洛薩冷笑:“我會當著他的麵,將我的這副鐵手套拍在他的臉上,我很想親眼看看,那位長於希臘人之手的國王,骨子裡還是否存有祖輩的勇武。”
隨著他話音落下,無數十字軍貴族和騎士們一擁而上,群情激憤地大喊大叫起來。
“侯爵大人說得對,你家國王若是不滿,便讓他過來!”
“注意你的言辭,一條馬紮爾人的走狗,也有資格向偉大的聖槍守護者狂吠了嗎?你家主人難道沒有在希臘娘們的被窩裡學到半點禮儀嗎?”
“我卻覺得恰恰相反,他家主人,難道不正是在希臘娘們的被窩裡,學會了鼓搗那些陰謀詭計嗎?”
群情激憤,使者卻仍硬撐著道:“你們不願接受我家陛下的好意,沒關係,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我仍要祝福你們,此戰能成功奪回埃及,雖然鄙人認為,希望不大。”
“打他這個狗娘養的!”
突然有人開口喊了句。
這一喊,便一發不可收拾。
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騎士們像是得了訊號一樣,一擁而上,揮拳,腳踹,有些人根本擠不進去,就圍在外麵竭力想要把腳伸進去亂踹,也不知到底是踹到了誰,引來一陣陣憤怒的咆哮聲。
還是洛薩匆匆折返回來,當心給人直接打死了鬨出“外交醜聞”,否則,這使者肯定小命不保了。